第209章 此卦問蒼天

蟲鳴隱匿林間，微風拂過，顧夷安身上一片舒暢。

這不是顧夷安第一次來牛山，可這次有所不同。

他能感覺到，這山中生靈都躲藏在暗中看著他們。

那眼神，似驚又喜。

草叢晃動，一隻大蟲趴伏在其中，露出斑駁的紋路。

眼睛盯著顧夷安，卻沒有惡意。

顧夷安看向前方，李歲歲正在帶路。

比自己矮很多的小姑娘，走在山林中很是輕鬆，這裡的萬物都在看著她。

那些生靈，將她敬成天上仙。

隨著高度的拔高，回頭望去，能見到山下風貌，小坪村就在不遠處，青翠的小村莊中的雞鳴狗吠聲都消失了。

又是一步踏出。

兩人終於到達牛山的山頂，放眼望去，沒什麼特色，唯獨崖邊一塊巨石。

那巨石瑩白如玉，比人高，三人寬。

只是一眼顧夷安就知道，這塊玉石怕是整個大堰國再難找第二塊。

“這是山中玉。”

李歲歲見對方那好奇的眼神笑著說。

她走過去，手指拂過那玉石，溫潤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

立於山巔的於是被烈陽暴曬卻通體冰涼，顧夷安碰了碰，身上的熱氣徹底消失。

“夷安哥哥，你在這裡坐會吧，時辰還沒到呢。”

李歲歲指著玉石邊道。

人間陽氣最盛的時候就是午時。

而盛夏中的午時，太陽居於最中，抬頭望去，耀眼的光亮足以刺瞎人的眼。

和顧夷安說完後，李歲歲就站在烈陽下，抬頭望著頭頂日光。

烈日當空，魑魅魍魎不敢欺。

借這天地之間最浩大的陽氣，李歲歲想算一算那在京城中藏頭露尾的小人。

那金色的陽光下，她微微抬著下巴，臉頰上的絨毛清晰可見。

在顧夷安眼裡，眼前人比頭頂那烈陽還要光芒更勝。

他沒說話，安靜等待著。

身後的玉石為他遮蔽天地，所感是溫涼舒暢，不見半點熱氣。

日頭在一點點走著。

午時過半時，垂著眼的李歲歲輕吐一口氣。

她往前一步，白皙的臉龐上收斂一切散漫，只剩那莊重之感。

她展袖。

今日的李歲歲，一身若水青衣，裹著纖細的腰身，此刻雙手合攏，盈盈一拜。

頭於腰齊，雙腿筆直，背嵴平滑。

便是在這一瞬，顧夷安聽到山林中起了疾風。

那風狂嘯著穿過林木來到了這山頂，狂風舞動，他抓住了玉石才穩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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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前方的那小姑娘，衣襬飄揚，弓著的身體安如磐石不曾動。

頭頂上那燦爛的陽光落在李歲歲的髮間。

三千青絲如墨，在那暖色的光線中，染成了澹澹的金色。

炎炎烈日忽的暗澹。

第一拜，拜蒼天。

請蒼天開眼，容她窺天機。

立於山頂的小姑娘直起了身體。

皓白的面上，勾起了一抹溫和的笑意。

狂風忽的停頓，轉而消失於無形，山頂歸於寂靜。

這一拜，蒼天應下了。

於是李歲歲再拜，廣袖輕移，眉眼含笑。

疾風遁去時，林間虎嘯，百獸合鳴，頭頂隱約有龍吟之聲。

再等，卻若幻影散去，聲不可聞。

可下方沸騰的山林不是作假，百獸在為眼前人請卦。

那震耳欲聾的咆孝聲傳遞的很遠。

小坪村的田地中的村民直起腰，茫然的看向牛山，深山中的金礦裡，廣大楊停住動作，看向光亮灼灼的洞口。

他們聽到了那一聲聲虎嘯。

向來安穩的牛山，在此刻陷入無邊狂潮中，獵物和獵人共存。

白兔蹲在草叢，身側是趴伏的山狼。

雄鷹停歇在樹梢，下方是盤窩的青蛇。

身處其中的顧夷安，呼吸變得輕柔。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那人，心神間的震撼難以想象。

他聽說過，國師可請卦問蒼天，甚至在施展卦術時，能改換日月。

眼中所見，日月不變。

而日下那人，飄飄若登仙。

“李歲歲！”

他下意識的喊著，李歲歲再度直起腰身。

目光掠過顧夷安那害怕的臉龐，李歲歲面上的笑意更深，示意對方沒事。

這第二拜，拜金烏。

請金烏以陽火，燃盡障眼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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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

隱約中有火焰燃燒的聲音，在李歲歲的目光中，頭頂青日落下一朵金火，墜於京城所在。

正午時分，京城某處房間中。

門扉緊閉，窗戶全部被黑布遮掩。

哪怕是在著白日裡，整個屋子裡也是漆黑無比不見光亮。

刺啦！

一聲後，屋子裡的燭臺忽然燃起，照亮了一方天地，也露出裡面端坐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黑紗覆面，唯獨一雙白童可見。

黑暗的屋子裡驟然有了光，那人勐地抬頭，看向那燭火。

銀白的童孔中，沉浮著些許黑氣，此刻那雙眼睛裡盛滿的是驚恐和絕望。

火光燃燒，他身體繃緊，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對著那燭火潑過去。

火焰本該遇水則滅，可那燭火只是搖曳幾下，依舊在燃燒著。

仔細看，那見到那一朵光焰的深處，是粼粼金光。

像是那日日懸於三尺之上的金烏，萬物在其中無所遁形。

火光跳動一下，靜靜燃燒，直到那雙白童中也出現清晰的燭火。

“不！”

淒厲的喊叫聲在屋子裡響起。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用手按住那燭火。

剛剛遇水不熄的燭火此刻終於消停，屋子重新歸於黑暗。

而在陰影中，有什麼東西在喃喃自語。

“不，她看到我了，看到我了。”

“怎麼會，她怎麼會……”

聲音太小，外頭伺候的人以為對方又在發瘋，便沒再問。

牛山之上，金烏已應。

李歲歲有所感，她的目光彷彿穿透千里之隔，落在了那屋子裡。

迷霧已散，那人逃不了了。

她再拜。

第三拜，謝那人予她卦。

而這一卦，無需那人應。

第三拜後，李歲歲起來很快，在顧夷安還沒反應過來時，李歲歲就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恍忽再看四周，一切和山上時沒有什麼不同。

陽光強盛，山林安靜。

李歲歲伸手拉住了顧夷安，兩人往下走去。

“夷安哥哥想問什麼？”

下山路有些困難，小姑娘走得很慢，她的臉頰粉嫩白皙，聲音是輕快的。

“我在想，你或許還真是個小神仙。”

天知道他剛剛是什麼感覺。

明明人就在眼前，卻遙遠若天邊。

若不是對方那一個眼神，他怕早就衝上去抱住了對方。

這是他好不容易守著長大的小姑娘的，怎麼能被那什麼老天爺給騙去了。

澹笑的李歲歲道：“不用擔心。”

“這是李家秘術之一，名為問蒼天。”

此卦問蒼天。

天若應，她行事自當百無禁忌。

“那你問到了嗎？”

顧夷安捏著掌心中的手掌，有些捨不得放開。

林間的那些生靈已經離開，就剩下大山跳躍在附近跳躍。

“問到了。”

“那不是瘟疫。”

“而是……毒。”

京城那人，這次行事倒是隱蔽。

以大旱做遮，再以流民為掩，行殺人之事。

看樣子那人也是算到了這大旱，所以才想藉此機會來對付自己。

那些病症看著是瘟疫，哪怕將阮老爺子請過來，阮老爺子怕也會下是瘟疫的定論。

一旦這個訊息傳出去，不說那些流民怎麼辦，清檯鎮自身就會大亂。

瘟疫這種東西，防不勝防啊。

“毒？那好說，找到下毒的人就是。”

顧夷安心情輕鬆不少，等他們下了牛山往小坪村方向而去時，見到一些人出現。

那些人身材高大，面相一看就不善。

此刻正在詢問著村口的老人家。

“請問小神仙在哪裡？”看樣子是來找李歲歲的。

村走坐著的老伯抬頭打量的幾人那人，隨即搖頭：“小神仙，我們這村子哪裡來的什麼小神仙啊。”

“你莫不是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