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眾人終於放心地動不會再來。

除了不便移動的傷患,和無家可歸的難民外,其餘人開始回家。

街道上,有店鋪開始開門,生意蕭條。

曾經繁華的場景,在這一場地動後,不復存在。

馮家的店鋪中,馮歡忙前忙後整理那些布料,順便和小桌子說著一些做生意的道理。

小桌子現在有了名字,是李歲歲的姓氏,名為李星辰。

星辰,明亮之物,美好之物。

這名字放在他的身上,讓認識字的小桌子覺得,自己受不起。

“星辰,過來這邊。”

陸四勾著李星辰的脖子,很是自來熟。

兩人年紀差不多,行事風格完全相反。

如今陸家沒了顧慮,陸四也不再想自己學門手藝養家,而是幫忙打理陸家的紡織坊。

得空的,還會來馮歡這裡幫忙。

熱情似火的態度下,可是招攬了不少的客人。

而李星辰呢,沉默寡言的跟個啞巴一樣,不愛開口,只是瞪大一雙眼睛盯著他們看。

可李星辰又學的很快。

所有布料分門別類擺放,看了一眼他就記住。

各種價格,乃至布料之間的差別,聽過一次,下次有人問也能對答如流。

就是那張冷臉看著拒人千里之外。

被勾住的李星辰,胳膊一抖,陸四聽到了骨骼錯位的聲音,然後李星辰就從自己的懷抱裡熘走,站在不遠的地方警惕看著陸四。

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陸四砸吧嘴。

雖然這一幕他不是第一次看,可還是覺得神奇。

這李星辰的身體,軟綿綿的跟沒骨頭一樣,可摸起來麼,又是硬邦邦的。

“咳咳。”

乾笑一聲的陸四面對李星辰那眼神,不敢再逗弄對方。

“有正經事,我帶你去跑商。”

今日陸家要去談一個新客戶,陸四在處理,馮歡讓他帶上李星辰。

做商人得圓滑,某種程度上來說,還得足夠的諂媚和不要臉。

擺著一張冷臉去招待客人,客人為何要搭理你。

他得讓李星辰改變現在這種態度。

就算不會,也得裝出來。

李星辰沒有拒絕。

洗淨無垢的面容露出來後,是一張足夠無辜的臉。

這樣的臉故意擺出冷酷的模樣,有點好笑。

“你這張臉啊,得好好利用啊。”

利用好了,足以殺人不見血的。

李星辰被帶出來時,見到不遠處的一群人。

一場地動後,他們還剩下九人。

如今這九人全部被收拾好,跟在李家馬車的後面慢慢走著。

沒有鎖鏈,身上也沒責罵的痕跡。

看著那些人的臉色都好了不少。

相遇時,李星辰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馬車簾子挑開,露出了李歲歲的眉眼。

她看著外面的李星辰,不得不說,這張臉具有足夠的欺騙性。

“他們會跟我回小坪村,我會將他們安排到金礦那邊工作。”

地動時,金礦那邊的工人下工,沒出事。

不過挖出的礦洞被堵塞住,需要足夠的人手,過幾日就會復工。

將這些人塞進去,深山老林裡面的,這些人想走還真難,自然也沒那麼容易被人找到。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李星辰知道迎接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可他不悔。

“小桌子。”

老乞丐聲音咽哽,打理乾淨的老乞丐,面容雖然蒼老,卻見幾分儒雅和貴氣。

這張臉,怎麼看都不像乞丐。

李星辰嘆著。

他被這些人撿回來時,一開始是沒有懷疑。

可後來還是發覺,這群乞丐,太齊心協力且排外了。

走就全部走,留就全部留。

一旦遇到事情,也是一起上,在這些人身上有貪生怕死,有苟延殘喘,唯獨沒有背叛和放棄。

偶爾的時候,他能在這些人身上看到一些養尊處優的情景。

就比如老乞丐,他吃飯細嚼慢嚥,且食不言。

看著老乞丐那表情,李星辰愣神的片刻,抬手揉了揉臉,然後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我叫李星辰。”

“放心吧,我沒事的。”

昂揚的聲音,面帶笑容的臉,壓根不像剛剛的冷麵少年。

他可以控制骨骼,自然也能控制自己的肌肉。

笑麼。

呵呵,當初他啊,可是得抬著一張笑臉,去給那些客人表演脫骨呢。

如今,算什麼。

“我有空會去看你們的。”

說這話的李星辰偷偷看了眼李歲歲,見對方沒有反駁後,心到底是定了下來。

馬車帶著人前往小坪村。

百廢待興的清檯鎮,再次迎來了一條又一條命令。

首先是清理廢墟。

所有損毀的屋子,官府都會出一份補貼。

又召集了諸多工人,開始修繕清檯鎮的建築,蘭老叔帶著吳大鐵等人,接下了這浩大的工程。

之前吳大鐵等人喊來的工友,就在這幾日陸續到達的。

面對和信裡完全不一樣的清檯鎮,有人打了退堂鼓,也有人在吳大鐵的鼓動下留了下來。

再就是城中支起一個個攤子用作施粥,保證溫飽。

一切井井有條。

這讓一些慌亂的人群,心逐漸安定。

周成忙的不可開交。

他還下了一條密令,那就是在清檯鎮附近開地挖蓄水池。

所有人都在盯著這場地動,可週成要應付的,還有接下來的旱災。

李歲歲那模湖的態度便足以告訴周成,在李歲歲的心裡,那旱災怕是比這地動更加嚴重。

到時候,河水怕都是要被抽乾。

如今挖蓄水池,是他能想到的方案之一。

比起清檯鎮這邊的有條不紊,北和城,依舊是一片人間地獄。

地動來時,正是深夜,不知道多少人在睡夢中悽慘死去。

老更夫和小更夫救了一些人的命,卻無法救整個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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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地動中心的北和城,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至今廢墟下還壓著屍體,偶爾還能聽到某塊廢墟中那微弱的呻吟聲。

救人?

如何救?

這一場地動打的人措手不及。

就連縣太爺都在這地動中死去,餘波退散時,城中的哀嚎至今不曾停止。

群龍無首的北和城,如今成了一片混亂之所,而新派來的欽差,聽說還要好幾日才能到達。

在那之前,又該死多少人。

偷竊,殺人,淫穢,每一天都在上演。

小更夫躲在角落裡,一雙眼瞪的很大,緊張的情緒溢於言表。

此時斜陽西沉,兩日沒吃飯的小更夫死死盯著巷子口。

那裡有兩個人正拿著饅頭狼吞虎嚥。

黑漆漆的饅頭,不知道過了多少人的手,他們吃的依舊津津有味。

他們也不曾發現黑暗中有人在盯著他們。

小更夫緩慢靠近,很小心。

喉嚨卻忍不住隨著那些人的吞嚥滾動著。

餓,好餓啊!

心裡有個聲音在喊叫著,無垢佈滿小更夫的臉,也遮住那可怕的胎記。

只是走近後,那些人到底還是察覺到了小更夫的存在。

其中一人抬頭,見到小更夫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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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

他將手裡的一個饅頭遞過來,語氣怪異。

“嗯。”

小更夫應著,擺出一張害怕的臉。

他認識這人,那夜,他敲響其中一戶人家的門時,走出來的就是這人。

可彼時,在那人身後的屋子裡,有人在呼救著。

是個女子。

她喊著:“夫君,夫君,救我!”

可他沒有回頭,撞開小更夫,急於逃命。

小更夫也來不及進去,房屋倒塌,徹底吞沒那女子的哭喊聲。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知道的只是,這個男人是個冷心冷肺的。

“我記得你。”

男人說著,盯著小更夫的眼神有些古怪。

似是感激,又似是怨恨。

“那夜是你救了我。”

他又道,聲音輕柔很多,似乎是認識了救命恩人後的高興。

“你是需要吃的嗎,給你,都給你。”

男人將剩下的幾個饅頭塞到小更夫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