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總有些東西，高於其他

瑪俐坐在一旁，靜靜地望著壓抑著哭泣的雪妖女，旋即收回視線，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封封信翻看起來。

她翻看得速度不快，慢條斯理，清麗的俏臉看不出什麼表情。

許淺素伸手拿過瑪俐看過的信封，慢慢為雪妖女念。

這是一年前的信。

“1月25日，我的，可愛的雪妖女，我今天完成了一份獎酬豐厚的任務，領了五萬元的提成，一併寄回我們的賬戶了……多買些喜歡的東西。”

“……”

“2月3日，任務失敗……我被打得落花流水，但沒關係，總結不足，下次再找回場子！哼！我藉助boss的關係，拿到了一批品質相當優良的蘋野果種子……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樹果，等我回去就種在我們的別院裡。”

“……”

“3月5日……雪妖女？家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一個多月都不給我回信？”

“3月6日……家裡出現意外了？雪妖女……”

“3月7日……”許淺素頓了頓，隨後放下信封，選擇不再念給雪妖女聽。

雪妖女的眼淚已經將許淺素的衣服浸溼了一大片。

瑪俐還在默默地翻看著信封，不知過了多久，她放下最後一封信，道：“最後一封信的日期截止到6月份……不過從信的內容來看，這個火箭隊的人並沒有出什麼意外……”

“她來加勒爾地區找雪妖女了？”

“嗯。”瑪俐澹澹點頭，旋即又道：“加勒爾地區不大，但也算不上小，加上雪妖女此前一直被囚禁，她找不到也情有可原，但自從聯盟公佈雪妖女的資訊後，也無人前來領養……”

餘下的話瑪俐沒有說，但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的。

這名叫做斯卡莉特的人身為火箭隊成員，平時幹著搶奪寶可夢的活兒，想必樹敵不少，所以等她脫離火箭隊，失去庇佑後，要麼是被仇家找上門，要麼就是被聯盟或是國際刑警逮捕，甚至於死在加勒爾粒子的暴動中也是有可能的……

無論哪種猜測都不怎麼樣，但結合現狀，這種猜測無疑是最合理的。

不過也有可能她離開火箭隊後隱姓埋名的水平相當不錯，只是因為一些緣由沒看到聯盟公佈的資訊罷了。

瑪俐瞥了一眼許淺素，問道：“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找到她。”許淺素道。

雪妖女抬起臉兒看他。

“找？怎麼找？去找火箭隊？”瑪俐小姐早有預料般地輕嘆一口氣，眼皮也不抬一下，問道。

許淺素望向窗外灑在夕陽下的雜亂青藤，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才十七歲，還能活很長時間，日後的旅行多打探訊息便是……這件事總得有個結局，但絕不能是這樣草草結束。”

“你何必做到這種程度？她又不是你的寶可夢……這樣勞心費力，卻是半點好處都沒有。”瑪俐緩緩將信裝進信封，口中問道。

“雖然我是個自私的男人，但活在世上，總有些東西高於其他，不看利益，不看得失……”許淺素收回視線，看向瑪俐，輕笑著說道。

“聽不懂。”瑪俐將手中的一疊信封整理好，壓根不為所動，澹澹道。

許淺素笑了笑，隨後看向奇魯莉安。

本來正緊緊盯著雪妖女看的奇魯莉安見狀，連忙收回視線，可愛地歪了歪小腦袋。

“因為我也是一個訓練家。”許淺素解釋道。

……

日漸西斜，隨清鎮人煙稀少，富有煙火氣，適合隱居，不過都這個點兒了，他們也就沒有叫鋼鎧鴉速運。

兩人在這棟打掃過的別院簡單地住過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才啟程離開。

許淺素寫了一封信放在玄關的鞋櫃處，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畢竟雪妖女的訓練家有可能回來。

瑪俐將一年來的信封整理整齊，放進自己的挎包……算是為雪妖女保管。

雪妖女在櫥櫃的上方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許淺素。

“奈噥……”

“你的訓練家打給你的錢都放在這裡了？”許淺素微微一怔，猜測道。

雪妖女點頭，雙手抵在許淺素握著銀行卡的手上推了推。

此刻的雪妖女心底滿是迷茫不知所措，根本不知該如何做，但許淺素說，要幫她找到她的訓練家……雪妖女想要報答，卻一無所有。

她只剩這些錢了，便將其全部都給許淺素。

這是她僅有的東西。

許淺素望著雪妖女，隨後將銀行卡收好，沒有開口拒絕。

他點了點雪妖女的額頭，再次道：“小林黛玉。”

眾人離開別院，鎖好房門，已經提前通知過的飛行帽大叔抱著雙臂，靠著車廂，站在別院前，一副很有故事的模樣。

他向兩人招了招手。

“幼！兩位客人，這次想去哪兒呀？”

大叔雖然熱情，卻是對兩人的私事完全不過問。

“翠雪鎮。”許淺素回答。

喬尹小姐的囑託他還記在心底，翠雪鎮受了災，自己也即將離開加勒爾，還是應當回去看望看望黛爾小姐。

而且……她喜歡幽靈系寶可夢，想必能照拂雪妖女一二。

雪妖女沒精靈球，這其中的不便之處姑且不論，單是許淺素自己都不確定要多久才能找到她的訓練家……可能明天，可能一個月，一年，十年……

比起讓她跟著自己受苦受累，還是交給黛爾小姐照顧最為妥當。

鋼鎧鴉飛翔於天際。

車廂內，雪妖女默默地抱著許淺素的胳膊，神情滿是恍忽。

瑪俐手撐側臉，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

不多時，鋼鎧鴉便於翠雪鎮前降落。

“有需求儘管給我打電話。”飛行帽大叔故作帥氣地向兩人擺擺手，便架著鋼鎧鴉疾馳而去。

“等以後鴉鴉進化後，我倒是可以和他靠這個養家湖口。”許淺素有幾分羨慕地望著神俊不凡的鋼鎧鴉，隨後回頭對瑪俐道。

瑪俐對許淺素未來的工作不感興趣，她徑直朝寶可夢中心的方向走去。

顯然對許淺素來此的目的心知肚明。

許淺素望著有幾分陌生的翠雪鎮，有些唏噓。

翠雪鎮的災情確實要比朔傳鎮與木杆鎮嚴重不少，重建工作至今未曾結束。

畢竟這座城鎮沒什麼特殊的，聯盟在其安排的守衛力量相對也要弱一些。

不過……許淺素望著扛著木材，石料，木箱等四處走動的袋獸們，不由有幾分疑惑。

這……看來是袋獸們過完冬，便直接跑來翠雪鎮幫忙救災了……

“嘎魯？”一隻袋獸寶寶抱著一小箱救災物資，看到了許淺素，歪了歪小腦袋，然後邁著小短腿跑至他的面前。

我記得你！

它烏黑透亮的大眼睛透露出這層意味。

它的媽媽眨眨眼睛，也走過來，卻是放下扛著的木料，從口袋裡掏出幾枚樹果遞給許淺素，“嘎啊。”

許淺素溫和地笑了笑，接過樹果，隨後拿出精靈球將小袋獸放出來。

“卡魯？”

“嘎魯？”

兩隻體型相差不大，但模樣卻是有不小區別的小袋獸呆呆地對視了一會兒，隨後同時歪歪頭，從小口袋裡拿出自己儲存的小寶貝，彼此交換。

袋獸媽媽望著與袋獸族群長得不太相似的小袋獸，眼底不由浮現一抹寵溺，她蹲下來，用著頂得上小袋獸五個腦袋大的爪子輕輕摩挲著她的小頭骨帽。

不知不覺，周圍的袋獸都聚集過來，從口袋裡掏出各自貯存的小東西放進小袋獸的小口袋，放的滿滿當當後，又往許淺素的手裡塞。

意思很明顯，讓他好好照顧小袋獸。

許淺素被袋獸們纏了好一陣子後，才抱著小袋獸勉強脫身。

瑪俐小姐抱著胸脯站在一邊，默默地望著許淺素從袋獸群裡擠出來，才輕輕點頭，繼續朝寶可夢中心的方向走去。

許淺素快步跟上她的腳步，道：“袋獸們成群結隊趕忙幫助城鎮救災，整個加勒爾地區估計僅此這一處城鎮。”

“不然這裡也不會叫翠雪鎮。”瑪俐偏頭望著被許淺素抱在懷裡，小口袋滿滿當當的小袋獸，伸出手兒輕輕撓了撓她的下巴。

“竹~”等來至寶可夢中心附近，許淺素還沒走一會兒，便聽到一陣熟悉的可愛聲線。

他抬眼望去，一隻胖乎乎的甜竹竹叼著幾片極為鮮嫩的葉子，從樹上飛下來，頭上的花萼宛若螺旋槳，搖得飛快。

“竹竹~（你來找我玩啦~）”許淺素抱著小袋獸，沒有手接它，它便落在許淺素的肩膀上，親暱地蹭著他的臉頰。

“竹~（春天來啦~這是剛長出來沒幾天的新鮮葉子噠~）”它如此說道。

許淺素笑了起來。

他抽出一隻手，接過葉子。

小袋獸仰起臉兒，好奇地望著許淺素，心想他幹嘛要吃葉子？葉子很好吃嗎？

許淺素餵給小袋獸一片，自己將其餘的葉子咀嚼嚥下。

“卡，卡魯魯！”小袋獸好奇地嚼了一會兒，但甜竹竹本身的甜味散去，葉子的苦澀便在口中傳播開來。

她下意識張開嘴想吐出來，但見到許淺素都吃了下去，她便緊閉著眼睛，用力地將其嚥下，隨後靠在許淺素的懷裡，虛弱地喘了一口氣，吐了吐粉嫩的小舌頭。

“怎麼這些時日不見，胖了許多？”許淺素捏了捏甜竹竹頭上的花萼，笑著問道。

“竹竹竹~（每天都有人餵我食物噠~她也是我的朋友~）”甜竹竹頭上的花萼指了指寶可夢中心的方向。

黛爾小姐嗎……許淺素想到，旋即也拿出精靈食物喂著甜竹竹吃。

待許淺素與老朋友相會完畢，已是午後兩點。

瑪俐小姐默默望著他。

“抱歉，沒注意時間。”

瑪俐微微搖頭，隨後兩人才結伴走向寶可夢中心。

熟悉的門鈴聲響起，但許淺素卻沒見到意料之中的那個人，這讓他微微一怔。

寶可夢中心內部的模樣相差不大，醫生與抱著寶可夢的訓練家來來往往，但原先黛爾小姐的位置，卻是由雌雄兩隻愛管侍取代。

“月喪！？”愛管侍瞧見許淺素與瑪俐，眼前一亮，直接小跑著過來，仰起臉兒看許淺素。

顯然他們對於許淺素的印象也很深。

許淺素摸了摸他們頭上可愛的小角，問：“黛爾小姐呢？”

那隻雌性愛管侍拉起許淺素的手，向寶可夢中心後的病房走去，雄性愛管侍還要在寶可夢中心大廳看著，沒有跟來。

許淺素心底微沉，不由加快了步伐。

等他步履匆匆，卻見愛管侍繞過那些病房，穿過走廊，來至一處房間，拿出鑰匙，只聽‘卡察’一聲，門扉輕啟。

這自然是黛爾小姐的房間，她領著許淺素卻是毫不避諱。

許淺素有幾分擔憂地踏入房門，偏頭看去，卻見黛爾小姐正趴在桌上，均勻的呼吸聲緩緩傳來，精緻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疲憊。

“月喪……”愛管侍仰起臉兒望著許淺素，雙手做出搗藥的動作，然後又雙手合十貼在臉上，歪歪頭，閉上眼睛，隨後繼續做出搗藥的動作，最後指了指黛爾，一臉心疼。

旋即愛管侍又做出生氣的表情，一手叉腰，踮起腳尖，指向黛爾放在床上的玩偶，彷彿這玩偶就是黛爾小姐，她一臉怒意，口中不住說著什麼，卻是發出沒有聲音。

最後她拉了拉許淺素的手，再次指向黛爾。

她的意思是，黛爾這些天為了治療寶可夢們很辛苦，都不怎麼睡覺，希望許淺素能夠好好地教訓她，讓她好好休息。

說罷，她就離開房間，將門扉關上……倒不是想留出空間給許淺素，只是她既想許淺素教訓黛爾，又心疼有人兇黛爾，乾脆閉上房門，想著只要自己聽不見，那就沒人兇自己的訓練家啦。

她靠著房門，可愛地捂著耳朵，旋即與走得稍慢一些，姍姍來遲的瑪俐小姐對視。

“月喪！？”愛管侍一驚，莫名覺得周遭氣氛有些冰冰涼涼的。

瑪俐望著這隻將房間緊緊關著的愛管侍，櫻唇輕啟，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她抱著自己的尹布，默默地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靜靜等著許淺素出來。

面無表情，讓周圍的溫度直降，彷彿翠雪鎮還處在那個冬天。

愛管侍站姿筆直，別說捂耳朵了，此刻連一點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

許淺素走上前，望著趴在桌上的黛爾，注意她身下的檔案，透過間隙，可以看到是某位寶可夢的醫檢分析單。

他收回視線，抬眼望向四周。

黛爾小姐的房間裝飾很有幽靈系的味道，以黑紫為主色調，床單與被褥都是耿鬼圖樣的深紫色。

就連牆壁上的裝飾畫也大多是幽靈系寶可夢，或是她與某隻幽靈系寶可夢的合影。

只有一副相框與這濃濃的幽靈系風格格不入。

那是許淺素在木蘭研究所，抱著摔角鷹人，南瓜精等寶可夢和瑪俐小姐的合照。

也是他第一次給她發照片。

許淺素收回視線，沒有叫她起來，而是脫下外套給她蓋上，隨後抱著小袋獸，坐在一旁，默默地等著她。

不過黛爾睡得並不深，不過五分鐘，她便勐地驚醒，還有東西沒有做完呢……桌上的中性筆被她碰到，滾了一圈，掉在地上。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識伸手去撿中性筆。

“給。”

她彎腰的動作一頓，仰起臉兒，怔怔地望著眼前向她遞過中性筆的許淺素。

啪——

許淺素為她蓋上的外套因為姿勢原因，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