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凌晨五點。

南邊再次響起槍聲,感覺,那距離好像還沒多遠。

大狗騎著隊伍中僅有的那輛用來緊急通訊的腳踏車,從前方路回隊伍中吆喝:“特麼全體停止前進!”

羅富貴躺在趕路破馬車上,在吱呀聲中扭歪了一下身體,繼續打著鼾。

大狗將腳踏車丟給一手下,跑到慢慢停下的馬車邊,對著車上打呼的那胖醜臉上就扇了一巴掌,然後對著羅大連長耳朵低吼一聲:“吃飯了!”

那熊身體一顫,急忙睜開眼,嘴裡發著牢騷:“吃個飯你姥姥叫這麼大聲幹什麼?”

大狗趕緊湊上前嘀咕:“前邊有情況!”

熊轉著腦袋看天,腦子還有些懵:“現在天還黑著,你在這扯什麼蛋?”

“特麼你仔細聽聽,南邊有槍聲!”

熊發洩著不滿:“有槍聲又怎麼了?不是說差不多要天亮才到麼?老子昨天就聽了一天的槍聲!”

“特麼我們前方五里左右的地方發現敵人哨兵,兄弟們正在想辦法抓舌頭。”

羅富貴打了個哈欠,有些疑惑:“難道快要到沙窩村了?我們有那麼快?”

“還早著呢,起碼還有十多二十里,以我們現在的速度,估計六點多才能趕到。”

“那你廢什麼話!趕緊去前邊給我盯著,我再睡上一會兒...等等...六點多...你搞到了表?”

“嘿嘿,特麼老子昨天在路上撿了一塊懷錶...”

兩人對話聲音不大,後邊一輛破馬車上同樣呼呼大睡的小紅纓被吵醒,從一堆被子中伸出頭看了看天:“天都還沒亮,你們唧唧歪歪鬧個啥?”

幾個人說著話,隊伍慢慢停了下來,再沒了馬車的吱呀聲,南邊隱隱的槍聲聽得更清晰,並且越來越密集。

丫頭從狹窄的馬車被子中坐起,快速往小身板上套棉衣:“會不會是狐狸跟土匪接上了火?咱們得趕緊過去!”

一看丫頭那架勢,羅富貴就清楚再睡一覺根本沒有可能,這才伸了個懶腰再嘆了口粗氣,順手扯開行軍毯,然後抓起原本睡覺時放在頭頂的機槍,嗵的一聲跳下馬車。

“姥姥的,以胡老大他們手上的傢伙,這些土匪哪敢是他們對手,咱們去打掃戰場就行了!”羅富貴愣愣地看著前方的黑夜,開始分析形勢!

小紅纓站在馬車上整理裝備,不時側耳細聽南邊黑暗中傳來的槍聲:“有駁殼槍聲...有步槍...還有機槍...人絕對不少,但是...聽聲音,沒有用手榴彈,這說明不是打伏擊,多半是雙方打了個遭遇戰。”

“你這話說的...好像有那麼點道理。”大狗在旁邊拍馬屁。

“姥姥的別說那些沒用的,現在咱趕緊上去瞧瞧!”以羅富貴一向見了敵人能躲就躲的習慣,這回好像是轉了性,嘴上說不擔心胡老大,但在八路隊伍中呆的時間長了,心裡仍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畢竟土匪人多勢眾,先一步出發的隊伍僅僅百十號,可別真陰溝裡翻了船。

“都給我站住!要去大家一塊去!”小紅纓正在往腳上套小號軍靴。

這一聲可把正吆喝著招呼人手的羅富貴給嚇了一大跳:“我說小姑奶奶,你現在是傷員,好好在這待著別添亂子!”

“狐狸走的時候說了,要走要留都得聽聽我的意見,誰要是不服,站出來我看看!”打土匪他沒什麼興趣,但只要跟胡義扯上關係,怎麼能少了他?

羅富貴吧唧著嘴:“哎,我說丫頭,胡老大走的時候說要讓我照顧好你,你別到時候又暈倒在戰場上,那時候咱都得圍著你這破傷號轉,還怎麼增援?說不得又得挨胡老大踢,來人啊,把這丫頭片子給我留下,老子現在沒工夫陪你扯淡!”

旁邊的兩戰士哪敢真動手留下丫頭,只得趕緊勸:“丫頭,你現在是傷員,養好傷再打那些土匪,話說平原上的那敵人多的是,這回我看就算了吧?”

正在扎小辮兒的小紅纓怒了,頭頂那小辮子直翹:“嘿嘿,死騾子,當了連長就敢讓這些新兵蛋子跟姑奶奶叫板?”

羅富貴無奈,這位大神得罪不起,轉身對旁邊的戰士下令:“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準備一個擔架伺候!”

亂鬨隊伍開始分排分班,被服全往馬車上丟。

一個偵察員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報告,我們抓了一個偽軍舌頭,那舌頭說,正在交火的是濮縣保團跟王三祝的土匪,嘿嘿,他打得可熱鬧了...”

旁邊一眾班排長們有些懵,擔架上的小紅纓直犯嘀咕:“濮縣保安團?什麼來頭?”

“就是駐守在濮縣的偽軍,據那舌頭交待說,濮縣的偽軍說是一個團,實際上也就三個連,他們還要守縣城以及炮樓,所以這回來的就兩百人不到!”

“那他們怎麼跟土匪打起來了,哎,工作隊那位有沒有說濮縣保安團投了八路?”

偵察員立即回答:“沒有,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打起來了...呃...沒別的事我去前邊戰場了。”

旁邊的羅富貴眼骨碌轉了轉:“我猜,濮縣保安團那些人多半是以為王三祝這回是要搶他們的地盤,所以他們互相狗咬狗...”

眾人深以為然,小紅纓轉頭問偵察員:“有沒有狐狸他們的訊息?我們現在距離沙窩村還有多遠?”

“土匪跟偽軍交戰的地方距離我們這裡差不多八里,現在距離沙窩村還有接近二十里。”

“行吧,你趕緊回去。坐在擔架上的小紅纓說完,轉頭看向羅富貴:“還愣著幹什麼?他們既然狗咬狗,咱們正好渾水捉狗!”

...

偽軍打土匪,雙方都考慮安全第一,隔著百十米就噼哩叭啦一通猛射。

黑夜裡誰也不敢靠近,距離這麼遠,手榴彈根本用不上,反正也沒什麼傷亡,槍火猛閃,子彈不要錢似的往對方陣地上呼嘯。

土匪火力更為充足,六挺捷克式在黑夜裡不斷咆哮,猛烈地震顫著開闊是裡的浮土,機槍手憑感覺不斷將子彈傾瀉,至於彈道散佈,黑夜裡盲打,反正只要子彈能呼嘯著飛向對方槍口閃光的陣地就成。

雙方機槍手都不傻...打一梭子換一個地方,

嘯叫的子彈帶著密集噗哧入地聲,蓬起塵土,幾個回合下來,僅幾個倒黴蛋中槍趴在開闊地裡扯著嗓子哀號,槍聲慢慢又變得稀疏...

畢竟,土匪跟偽軍的子彈都不是大風颳來的,再說,經是節省一點,那子彈也能換點菸酒錢不是?

王三祝趴在地上臉黑的像鍋底,即使沒有什麼傷亡,這子彈也打得他心痛!

打仗那就是打錢!打出的子彈就是他老子的錢,也就是他的錢...

看來...濮縣保安團是真的投了八路!

他們在這裡阻擊,明顯是想等南邊村裡的那些八路再來抄自己的後路,來個前後夾擊。

咬牙切齒的轉過頭,看向旁邊黑暗中的齊老匪:“齊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依我看,咱們現在還是先繞過這夥跟八路穿一條褲子的傢伙!”

齊老匪看著黑暗中槍口閃光出神,一臉嚴肅問:“你真派了人去向濮縣保安團求援?”

“是啊,我們出發前,太君還專門交待過!”

“我總覺得那裡不對。”

王三祝有些不解:“呃?那裡不對?”

“按理來說,保安團這麼多人出動,他們隊伍中怎麼也得有個皇軍顧問吧?”

“顧問?”王三祝撓了撓頭:“我有些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他們在這裡伏擊我們,這他孃的...沒有意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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