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以前見到的掌櫃的都是和和氣氣的模樣,說話溫聲細語,不驕不躁,倒是難道聽見他如此中氣十足的吼聲。

門板開合聲響起,明檀乖乖站在院子裡,朝著房門的方向溫聲道:“嗨,又見面了。”

“……”

掌櫃的衣衫整齊,站在門外看到明檀的時候愣了半晌。

“姑娘,你怎麼來了?”

“我來避難。”

明檀朝著掌櫃走上去詢問道:“掌櫃,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空閒的房間可以讓我住?我想暫住兩天,我可以付房費的!”

掌櫃笑起來,道:“有有有,後院的空房間多著呢,姑娘不如住在堂屋吧,那邊清靜些。”

“多謝。”

“姑娘稍等,我找人去給姑娘收拾一下。”

“不用不用。”

明檀連連拒絕,擺手道:“太晚了,掌櫃的去休息吧,你只管告訴我是哪間房間,我自己去收拾就好。”

“也罷,左右都是乾淨的。”

掌櫃回屋取了燭臺,用掌心虛攏,領著明檀朝著旁邊走去,邊走邊說道:“錢莊的夥計都住在前院,這裡人少清淨,姑娘安心住下即可。”

明檀跟隨掌櫃來到了房門外,道:“有勞掌櫃。”

如今夜色濃稠,掌櫃也沒有進屋,只是將手中的燭臺遞給明檀,瞧著她走進房間,便轉身離去。

房間內有一張床,有衣櫃,還有桌子椅子一類的日常家居,倒是應有盡有。

明檀沒有帶行李,倒也用不著收拾什麼。

床鋪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她只是寬下外衣,直接穿著裡衣便躺到了床上。

這一天就這樣浪費了過去。

這個殺千刀的單宇,真是太討厭了!

也不知道玄夜醒沒醒過來,反正明天天亮之後,城裡怕是要亂了套,他們肯定會想盡辦法找到明檀。

好在見到了沈慢吟,明檀之前讓她去客棧幫忙傳個話。

那些小丫頭還住在客棧裡,若是找不到她,只怕要慌得吃不下睡不著。

這兩日,明檀的行蹤得隱蔽些。

不過,蕭亭年要來了,這是讓明檀有些始料未及的事情。

書中雖然有蕭亭年出宮巡查的劇情,但他去的大部分都是比較繁華富庶的地方。

青州縣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怎麼會來?

看來還是因為金礦的緣故。

如此一來,倒是合了明檀的意。

飛狐他們之前截了福安縣縣令給州府送禮的馬車,如今他們已經帶著截獲的金銀財寶到福安縣賑災濟民去了。

用不了三天,這件事就會傳遍北疆的大街小巷。

到時候,她再把金礦的事情爆出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猝不及防的捅到蕭亭年跟前,明檀倒是想看看他會作何反應。

打定主意之後,明檀就窩在錢莊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管街上出現什麼風吹草動,她都堅持不挪窩。

三天後,坊間沒有任何陛下親至的訊息。

此次行程,和書中描寫的有所不同。

書中蕭亭年因為處理災情不當,朝廷之上頗有微詞,就連民間也是議論紛紛,他為了平息民憤,也為了廣選美女入宮伴駕,才答應親自出宮巡查。

因此蕭亭年所到之處,天下皆知。

他還不惜花費高價,聘請話本先生,為他編纂成書,寫滿歌功頌德,張貼在所經之處的大街小巷。

這次的行蹤竟如此隱秘。

這些話若不是明檀聽見單宇親口所言,只怕她自己都不信,蕭亭年會心甘情願來這種地方。

這天一早,明檀洗漱一番,從房間內走出來。

剛巧看見掌櫃行色匆匆的模樣。

瞧見明檀之後,掌櫃更是加快腳步,邊走邊說道:“姑娘,有一則訊息想必你會感興趣。”

明檀問:“什麼?”

“我派出去的人今早來回話,說姑娘的兄長一家,前天夜裡匆匆搬離了將軍府,紅柳姑娘昨日也離開了,今天一早將軍府裡裡外外被重兵把守。”

說到此處,掌櫃的再次壓低聲音道:“說是為了迎接州府來的大人。”

州府來的大人需要如此大的陣仗?

明檀之前已經給了明霄和錢氏一張地契,倒也不用擔心兄嫂和孩子們沒有棲身之地。

只是紅柳……

如今還不知道紅柳如何。

紅柳和明檀關係密切,人人皆知,所以明檀不敢擅自聯絡,擔心有人在暗處盯著紅柳,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蹤跡。

不過除了錦繡布莊之外,還有一處薰香鋪子,都是紅柳可以落腳的地方。

她在外經商多年,明檀也不至於太過擔心。

明檀點了點頭,道:“好,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瞧見明檀的裝扮,掌櫃的忍不住問道:“姑娘是打算出門嗎?這兩日外頭明裡暗裡打聽姑娘蹤跡的人可不少。”

掌櫃的聲音裡隱約透露著擔心。

明檀道:“放心吧,我有應對之策。”

見明檀如此篤定,掌櫃也沒有多言。

明檀走到後門,從空間內摸出了一張人皮面具。

這是之前在城郊外,有一名依蘭族女子扮成了老婆婆的模樣,想要刺殺明檀。

雖然最後她沒有得手,還被人滅口了,但她臉上的人皮面具確實被明檀收了去。

眼下也算是派上用場了。

明檀之前還託人幫她買了一身麻布粗衣,她自己弄得破破爛爛的,再搭配上這麼一張滿是皺紋的人皮面具,頭髮染上花白的顏色,柱起柺杖,佝僂著背,她就這樣出門去了。

主街上到處都是流民,不過相比起之前而言,倒是少了許多。

明檀混入其中,竟然看不出半分異樣。

“奶奶!”

到了城門口,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聲呼喊。

明檀稍稍直起腰,便瞧見飛狐已經換了身破爛裝扮,梨花帶雨似的衝到了明檀跟前。

“奶奶,孫兒可找到您了!”

“哎呦,我苦命的孫兒呀!”

明檀與他抱頭痛哭,兩人訴說著逃難路上的艱辛,旁邊路過的狗聽了都想流幾滴眼淚。

飛狐臉上抹了灰,眼下被眼淚沖洗的一道一道的。

他低聲湊到明檀跟前道:“主子,都安排好了。”

明檀握緊飛狐的手臂,道:“走,去將軍府。”

飛狐朝著身後的人遞了個眼神。

不知不覺,城門外忽然湧現出大批難民,這些人灰頭土臉,面黃肌瘦,三五成群,幾乎目的一致的朝著某個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