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雲,陳奇可,蘇落雪,還有夢中經常出現的馮綺雯,諸事紛亂,線索似有似無,貌似有些聯絡,卻無從說起,徐婉如一時間想的有些晃神。

“郡主,吉時到了,該上轎子了。”左月見她出神,就起身到了徐婉如身邊提醒。

“到時候了?”徐婉如一驚,才用了些點心,如何就到午時了。

婚禮要在黃昏,可是她這個新娘子,卻要在午時一刻出發,繞著半個京城走上一圈,把這門親事告知天下,才進鎮國公府。

“轎子裡備了茶水點心,”左月扶了徐婉如起身,“郡主先前用的不多,等下再用一些吧。今天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徐婉如點點頭,她知道婚禮會拖的多長,前世便是如此。她也是正午前後,出了忠順府的門,因著是鄧太后賜的婚,她也是繞了大半個京城,才進了陳家。陳家雖然比不上鎮國公府那邊大,卻也晾了她這個新嫁娘大半天的辰光。等到禮成,陳奇可在外悶頭只顧喝酒,徐婉如帶去的下人,也有看見筵席上姑爺縱酒的,私底下說話,徐婉如蓋著蓋頭,都聽到一二。說起來,她還真是有切身體會的。

花轎從內院出發,一路到了前院。太子引了一幫送嫁的宗室和官員們,已經候在馬上,只等著徐婉如一來,他們就要打馬出發了。太子自然知道,自己這次給徐婉如送嫁,是父皇給的機會。不管謝家日後如何,眼下按住他們七寸的機會,父皇沒有交給別人,只給了他這個嫡出的太子。自從鄧太后去世之後,太子很少再有這般輕鬆自在的時候了。

以前,他以為,是自己讀書不夠用功,練武不夠努力,所以父皇才會多有不滿。作為嫡出的皇子,太子自小就懂得努力上進,做一個讓父母祖母都覺得驕傲的人。可是父皇跟太后之間的過招,太子也不是看不明白。更何況,鄧皇后在這個中間,還反覆橫跳了幾次。即使太子和三公主不知道具體經過,大抵也明白了,父皇和鄧家之間,頗有齟齬。

鄧太后去世之後,鄧皇后幾乎不出宮門,潛心念佛。三公主被送去了雲棲觀,做了留髮出家的女道士。昭陽長公主失了三公主這門親事,在肅宗那邊也沒得了個好。鄧家長房的鄧飛鴻病逝,如今管事的二房縮手縮腳,連交際,都不怎麼敢出門了。似乎跟鄧家有關的人,大家都走了倒黴運。太子的心裡,能不沉重嗎。

好容易如今接了個差事,又關係重大,太子心裡的確是雀躍了一下,原本透不過氣來的生活,是突然射進來一縷陽光,刺眼卻又溫暖。還好,父皇沒有忘記他。徐婉如的出身,的確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可是自己這個太子給她做了送嫁,名義上來說,就再順沒有了。更何況,日後太子若是繼承了大統,有這麼一層送嫁的面子在,徐婉如也有些體面。

所以,接了肅宗的旨意,太子跟孫眉一商量,彼此都覺得有些歡欣。更何況,孫眉的母親,被皇后選做全福人。一切,似乎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臨近出發的前一天,太子收了訊息,有人加了陳奇可進送嫁的隊伍。一個二公主的駙馬而已,太子並未放在心上。更何況,他對陳家的事情,也知道的頗為清楚,至於二公主為何下降陳家,太子也是一清二楚,想來,這次是二公主跟駙馬來給皇后服軟了。

到了出嫁的日子,太子還沒出東宮,就聽說陳奇可已經前來等候了,他就覺得自己的推測,十分有理了。所以送嫁的一行人,守著時辰,就來了郡主府。

謝石安來的也很及時,對肅宗賜的婚事,給出了十二分的敬意。太子見狀,心中又多了幾分滿意。不管如何,謝家這般低姿態,讓人看了心裡就是舒服。謝三不好上前,就讓送嫁的陳奇可,去問轎子裡的徐婉如,是否好起轎了?

徐婉如披了蓋頭,正覺得氣悶,卻聽見簾子外面,響起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

“吉時已到,郡主,可以起轎了嗎?”

說話的,自然是前來送嫁的陳奇可。

徐婉如本就覺得胸悶,聽了陳奇可的聲音,心中的煩躁,陡然多了幾分。這門親事,本就跟她的喜怒哀樂無關,只跟朝堂上的利益相關。前世今生,沒一場婚禮是順心的,徐婉如再理性再想的開,聽見陳奇可聲音的那一剎,心裡難免是有些波動的。

“起吧!”徐婉如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就往後靠了靠,對今天這場婚禮的厭惡感,突然多了那麼幾分。

謝石安和太子得了陳奇可的回覆,談笑著就打馬前行。陳奇可不好跟太子並駕齊驅,就落後了幾個馬身,跟在了謝石安的馬後。

前面的兩人越走越快,陳奇可是個才子文人,騎馬總不如他們嫻熟,漸漸落後,到了徐婉如的花轎邊上。雖然他跟二公主也算是新婚,可是礙於二公主的身份,兩人的親事,並無這般迎娶的步驟。畢竟,他算是入贅一般進了二公主府的,哪裡來的娶呢。

眼見著徐婉如的花轎在自己身邊一起一落,陳奇可心中也隱約有些怒氣。他讀的聖賢書,立志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可如今,卻淪落成二公主的駙馬,仕途再無希望,心中所求,也一夜成空。

有這麼一道心結擺在那裡,陳奇可顧及公主身份,也只能強行安慰自己,這是君君臣臣,不可當做尋常夫妻。略熟悉一些二公主之後,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二公主想找的佳偶,不過是鄧皇后為了懲罰她,硬塞的夫婿。

知道了這點之後,陳奇可心中對二公主更是暗恨不已,做事不乾不淨,耍個小手段,卻連累了自己這個無辜的讀書人。祖父接了聖旨之後,暗地裡偷偷落了眼淚。父輩叔伯們雖然也進了朝堂,可是卻不出彩。祖父一直把陳奇可當了陳家的繼承者培養,如今卻眼見著未來的家主,進公主府做了駙馬,如何不心酸落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