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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六點。

一輛吉普車駛出鏽鐵城,開往紅河城方向。

先遣小隊總共五人,除了周塵外,還有凱瑟琳與泰德這兩名毒瘡幫核心高層,另外兩名成員則是毒瘡幫的骨幹成員,從小在紅河城長大,這次探查行動由他們充當嚮導。

北卡羅野外的空氣質量明顯比城市裡好上太多,離開鏽鐵城一個小時後,天空中的陰霾就幾乎不見,橘紅色的陽光照亮廣袤的藍天,鳥群變換著隊形從頭頂飛過,空氣中也不再混雜各種難聞的味道,充滿自然的氣息。

凱瑟琳等人出神地望著那輪熾烈的太陽,許久後才回過神來,掏出手機拍攝。

“你們在拍什麼?”周塵好奇的問。

“太陽。”凱瑟琳舉著手機錄影,“兩年前毒瘡幫建立後,我們就將鏽鐵城當成了據點,沒怎麼離開過那裡,這還是我兩年來第一次出城,第一次看見太陽,所以拍下來留個紀念,以後什麼時候想看了就翻出來看看。早些年的時候我還拍了一次大海,可惜那個手機後來在戰鬥中毀掉了,現在想看大海只能從網上看。”

鏽鐵城的空氣質量也太差了,連著兩年都是霧霾天嗎……周塵心裡吐槽。好吧,這其實很正常,上層人將各種汙染工廠都建在了貧民城,環境能好才怪。

“鏽鐵城算是空氣質量比較糟糕的城市,紅河城的空氣汙染還沒有嚴重到那種程度,有時候還是能看到太陽的。”正在開車的墨鏡男說道。

後座的一個馬尾女人瞥了瞥嘴:“那是因為工廠把汙染都排進了河裡,紅河裡變異的魚類甚至能吃人。”

“哦對,紅河城的烤食人魚你們聽說過嗎?那是紅河城的特色美食,不可不嘗。”墨鏡男繪聲繪色的描述,“那些食人魚有的能長到成年人大小,一口尖牙,能把鋼板咬出窟窿,我小時候還見過一條這麼大的食人魚咬死鱷魚……”

他說著比劃出一個誇張的長度。

“……不過,兇殘歸兇殘,它們其實特別好吃,身上的肉又嫩又鮮美,雖然吃多了會畸變得病,但架不住是真的好吃,市中心的富人時不時都得吃上一頓。

當時我一個親戚就是吃了太多變異食人魚,結果自己身上長出鱗片異變成了魚,最後在床上渴死。”

這特麼是什麼詭異恐怖故事……周塵嘴角抽搐了一下,緊接著他眼神微眯,變得凜然起來,沉聲開口:

“有情況,左側一公里外有一支車隊。”

“應該是荒野劫匪。”凱瑟琳看了那裡一眼,很澹定的說,“兩個月前,紅河城附近的荒野劫匪就被政府軍派兵剿滅了,這些人應該是前段時間結晶病爆發時逃出城的人,他們當劫匪的日子太短,成不了什麼氣候。”

更何況,他們這一車都是二階昇華者,就算那群人是訓練有素的荒野劫匪,也不夠他們打的。

荒野上揚起的煙塵越來越近,那是四輛改裝越野車組成的車隊,一輛焊滿鋼板的越野車頂在最前面,還有一輛越野車的車頂安裝著機槍,充滿威懾力。

噠噠噠噠噠!

其中一輛越野車的車窗被搖下,一柄自動步槍伸了出來,朝天開火,槍聲迴盪在空曠的荒野平原上,隨即領頭的越野車上響起喇叭的吶喊:“立即停車!我們只劫財,不劫命!如果你們不停車,就別怪我們開火!”

“停車吧。”周塵拍了拍駕駛座的椅子,他要勸導這些劫匪迷途知返,以後做個好人。

開車的墨鏡男隨即踩下剎車。

兩三分鐘後,四輛越野車在距離他們一百米外停了下來,有人用喇叭喊話:“車上的人全都下……”

那人突然卡殼,沒了動靜,剎那的功夫,四輛車上的所有人都被周塵瞬間洗腦。

“嗯?”

這時,周塵驚疑了一聲,車上的其他幾人同樣驚訝出聲。

他們清晰感知到了一股汙穢的力量,位於其中一輛越野車裡。

墨鏡男立即發動吉普車,開到四輛越野車前,周塵下車,朝著某輛越野車擺了擺手,示意車上的人下來。

四個穿著陳舊衣裝的劫匪開啟車門走了下來,其中三人面黃肌瘦,顯然吃的不是很好,身上還有不同程度的結晶侵蝕痕跡,而剩下那一人……不,它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沒有五官,盤根錯節的黑灰色觸腕糾纏在一起,構成了它的頭部,那些分泌著粘稠液體的軟體不斷蠕動,發出細微的聲響,它身上穿著人的衣服,但裸露在外的部位全部由一條條滑膩的黑灰色觸腕組成,手部更是分化出五根纖細的觸鬚,用來代替人手。

如此明顯的異常特徵,它的同伴竟無一人察覺。

周塵皺了皺眉,這是一個腐化者,而它身上的腐化絕非自然墮落,必然是受到了某個汙染源的影響。

“它叫什麼名字?”周塵指著面目可憎的怪物詢問其他人。

“馬休。”一名劫匪如實回答。

“你們看到它現在這幅樣子,不覺得奇怪嗎?”

劫匪們面面相覷:“馬休一直都長這樣啊。”

“他們也被精神汙染了,認知受到侵蝕,如果沒遇到我們,用不了三天就會被同化成這個樣子。”凱瑟琳看向周塵,“你發動能力的時候沒有察覺到這個腐化者?”

周塵搖了搖頭:“除了汙染認知外,它還有一定的偽裝能力,當時它偽裝成了人類。”

這話倒是真的,剛才他壓根沒細看,也沒仔細感知,直接許願把這些人洗腦,沒想到這裡面混進來了一個腐化者。

“馬休,你想做什麼?”周塵直截了當的詢問,既然洗腦成功,這隻腐化者如今就是他忠誠的手下。

“繁衍……壯大……”怪物的腦袋上,無數觸腕爬動的空隙間發出模湖的聲音,“繁衍……壯大……繁衍……壯大……”

“……你是在什麼時候被汙染的?”周塵又問。

“紅河城……紅河城……紅河城……”

紅河城?周塵錯愕,那裡可是他們接下里的目的地。

“具體說說。”

“紅河城……紅河城……”馬休不斷重複著剛才的話語,能看出它的神智並不多。

“馬休是從紅河城跑出來的?”周塵只好詢問其他劫匪。

“不是,他是西邊特倫城的人,加入我們後就一直在荒野上流浪,前幾天我們去紅河城嫖了一次。”

這些人都去過紅河城,但只有馬休被汙染侵蝕,說明那時候汙染還不強大,就是不知道現在那個汙染源進化到什麼程度了……周塵思索了下,對劫匪們下達命令:“另外三輛車去鏽鐵城加入毒瘡幫,你們這車跟我們去紅河城,馬休,把偽裝換上。”

馬休的外表旋即改變,變成一個面黃肌瘦的三十多歲男人,眼神和表情呆板木訥。

“要帶腐化者去紅河城?”凱瑟琳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它現在已經被我洗腦,沒有危險性,如果遇到其它腐化者,說不定能排上點用場,再不濟也能利用它來尋找汙染源。”周塵說。

一行人再度上路。

半小時後,車輛駛進了紅河城外城。

看著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凱瑟琳等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紅河城的秩序未免恢復的太快了,要知道現在鏽鐵城街道上幾乎看不見尋常百姓,全都是黑幫,並且到處都在焚燒結晶病患者的屍體,而紅河城這邊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生活,商鋪開門,擺攤者隨處可見,還有小孩子在街上玩耍。

只是,如此熱鬧喧囂的景象,周塵卻皺起了眉,感到些許壓抑。

明明有這麼多人,可為什麼……他感覺不到多少人氣呢?

反倒是有一種冰冷、粘稠、滑膩的感覺揮之不去,就彷彿隨時會有一條冰涼的觸手爬上自己的後背,纏繞住自己的脖頸,將自己活活勒死。

這種若有若無的預感一直籠罩在周塵心頭,讓他覺得整座城市都透露著些許古怪,蒙上了一層詭譎的陰影。

又過了半個小時,一行人來到貧民窟靠近市中心的位置,這裡遠比外城熱鬧,本就狹窄的人行道旁全是各類商販:水果小吃,書報雜誌,電池開鎖……令髒亂差的街道更顯擁擠,行駛的車輛更是多到堵在路上,喇叭聲震天,根本看不出半點結晶病肆虐的跡象。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周塵忽然問。

“什麼?”

周塵望著窗外,幽幽說道:“這裡所有人身上都沒有結晶病留下的侵蝕痕跡。”

四人錯愕地瞪大了眼,急忙觀察,發現果然如此,街道上的行人們身上沒有任何結晶病殘留,這很不正常,至今為止,結晶病毒已經進化了無數次,北卡羅從未有過徹底痊癒的桉例,更多的是結晶病毒與人體融合共存,而那樣的話,身體必然會留下結晶礦石。

“要麼紅河城沒有出現結晶病,要麼他們全都是昇華者,免疫了結晶病,要麼他們完全根治了結晶病,但這都不可能。”

周塵沉聲說,“他們都被轉化成腐化者了。”

寂靜在車裡蔓延開來,幾乎令人窒息。

全都被轉化成腐化者?

這得有多少?幾千?不……按照精神汙染的擴張速度,至少有上萬!

出現上萬名感染者已經屬於超大規模的精神汙染了,倘若北卡羅本地群星會正常執行,早就該發出紅色警報了!

我們現在就是在狼窩裡……凱瑟琳額頭滲出冷汗,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先去和暗樁接頭,希望他們沒有被汙染……如果情況過於嚴重,我們立即離開。”

開車的墨鏡男點點頭,此刻紅燈熄滅,綠燈亮起,正當他要踩下油門的時候,一群行人毫無徵兆地湧了過來,擋在車輛面前,隨後,更多的人如潮水般聚集而來,將前後兩輛車團團圍住。

這些行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看著車內五人。

頭頂陽光照射,一股寒意卻湧上眾人心頭,令他們神色驟變。

周塵見慣了大場面,所以保持著澹定的心態,思考破局的方法,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同樣令他臉色微變。

“我們是馬休。”

上千人張開嘴,異口同聲,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音,聲浪震耳。

“我們要和你們談談。”

全都是馬休……由汙染源的主意識操縱所有感染者?

周塵心思電轉,倘若這些腐化者都是由一個主意識來操控,那麼其中一個馬休被他洗腦,另外的馬休肯定會有所察覺,此時堵住他們的去路就再正常不過。

這怕不是來尋仇了……

沉吟片刻,周塵手動搖下車窗,玻璃嘎吱嘎吱下降:

“你們想談些什麼?”

“未來!”

“……誰的未來?”

“我們的未來,所有人的未來。”上千名“馬休”齊聲回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男人、女人、小孩、老人……無數不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宛如深淵的囈語,令人瘋狂:“我能讓所有人免受結晶病的襲擊,能讓所有人保持統一的思想,這徹底消除了人類內心的黑暗、邪惡、暴力。只用了兩天時間,混亂的紅河城就徹底恢復秩序,北卡羅需要我,我能給北卡羅帶來一個光明的未來!”

“你指的是隻要將所有人都轉化成‘你’,北卡羅就會變得越來越好?”周塵挑了挑眉。

“沒錯,只要所有人思維統一,就不會存在階級歧視、財富歧視、男女歧視,也不會再發生戰爭。”馬休們齊聲回答。

“想法不錯,但也就只能想想,你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同化全北卡羅人。而最現實的是,汙染源一旦擴大到某種程度,具有了高威脅性,北卡羅政府就算再不想管也得出手清理。”

“所以,馬休們要和你們談談。”

這是要跟毒瘡幫談合作?周塵神色怪異,這都能遇到“盟友”?

當然,周塵覺得疫醫肯定不會答應合作,除了理念不同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馬休們”是精神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