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水的醫館來了一個奇特的客人。

渾身遮的嚴嚴實實的,只能看出是個女子。

孤身一人行事鬼鬼祟祟,彷彿害怕被人看到般,聲音若吳農軟語,綿到人心底。

“大夫,能給我開一點藥嗎?”

女子壓低聲音小聲開口。

剛好這會醫館裡沒其餘病人,王一水見了,多看了幾眼道。

“姑娘,得對症下藥,讓我先給你瞧瞧是什麼病症吧。”

過往熟悉的病人,病症瞭然他才會直接抓藥。

像這種生人,不進行診斷,王一水不會湖弄對方。

大夫就要有大夫的醫德。

“沒什麼大事,就是這幾日頭疼的很,你給我開一些鎮痛的藥就行。”

女子催促著,聲音多少有點不耐煩。

“抱歉姑娘,我們這裡不這樣做事的。”

王一水再度拒絕,就見到對方跺腳煩躁的模樣。

“王一水!”

馮歡的聲音剛好從外面傳來,大步走進來的馮歡,手裡拎著一隻燒雞。

“喲,有病人啊。”

見到那帶著帽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馮歡語調輕快:“我剛去買的燒雞,人老多了,給你帶了一隻。”

兩人店鋪都在三里街,很近。

往日裡要是馮歡店鋪中事少,她都會來王一水這裡嘮嗑嘮嗑。

“謝謝歡姐。”

“歡姐生意如何?”

接過那燒雞,王一水詢問著,沒在搭理那女子。

胡亂開藥害了人,這種事情他王一水可不幹。

“挺不錯的。”

“對了我和你說啊,榮清商會那邊來訊息了,說是商船靠岸了。”

“想來這會我的那些布料都賣出去了吧。”

“陸四那小子比我還急,整日叨叨,可煩人了。”

說起生意上的事情,馮歡能夠滔滔不絕。

“還有我那繡房啊,人越來越多,我準備再擴建一下。”

“等天氣暖和一點,我還準備開一個養蠶坊。”

“你說怎麼樣?”

馮歡主意很多,說起來頭頭是道。

那本生氣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一邊靜靜的聽著。

一雙眼睛透過帽簷,朦朧的打量著馮歡。

馮歡過了年,也不過二十歲,如今心態好,看起來和十幾歲的少女沒什麼區別。

說起生意上的事情來,表情生動,活色生香。

“我覺得挺好,你問過歲歲沒。”

王一水附和著。

“肯定問過了啊,歲歲說讓我放手去做。”

“養蠶坊我準備建在陳莊那邊,那邊桑樹多,然後多請一些女子給我照看。”

“那些大男人做事太粗心,我不放心。”

馮歡店鋪中大多都是女子。

有窮苦人家中出來賺錢的少女,也有成了親的婦人的。

只要手藝好,只要肯幹,她向來來者不拒。

或許礙於自己曾經的事情,她對女子有著一分偏袒。

就像是歲歲說得,女子能憑藉自己的本事在謀一份生路,為何要拒絕。

“那個……”

兩人閒聊中,女子輕聲開口,她揪著自己的袖子,欲言又止。

看向的方向是馮歡所在。

“嗯,這位姑娘,您想說什麼?”

馮歡問著,鼻子動了動,聞到了對方身上的胭脂氣。

如今馮家布料店的名聲早就打出去,清檯鎮的那些大家夫人小姐,她可是認識不少。

眼前這女子,雖說遮著臉,可那衣裳的布料,和那一身風姿,馮歡猜測對方不是什麼普通人家。

可鎮子上也沒那戶人家的女子,出行需要遮的如此嚴嚴實實啊。

“我想問問,在這裡,女子也可以做生意嗎?”

女人湊近了馮歡。

她看得見,馮歡臉上的笑意是真實的。

那種由自己的努力而改變自己人生的昂揚姿態,讓她心動。

“當然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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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歡接的很快,頓了頓,意識到對方猶豫的馮歡說著:“雖然也有流言蜚語。”

“但是我做我的生意,他們過他們的日子,互不相干。”

“他們說再多,難不成能阻止我賺錢?”

眉尾上揚的馮歡笑的明媚:“我看他們就是鹹吃蘿蔔澹操心!”

此刻的馮歡,和最初的馮歡判若兩人。

她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我能去看看嗎?”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就連女子本人都覺得驚訝。

許是察覺自己的失言,她後退著,倉惶轉身想要離開,卻被馮歡拉住了胳膊。

“我帶你去看看,就在這條街上。”

也不等對方拒絕,馮歡拉著人離開,徒留王一水無語凝噎。

不看病啦!

布料店的後面進行的擴充套件,更是包下了左右的兩家,將其擴充套件成繡房。

隨著布料店的出名,聞名而來的繡娘不少。

經過篩選,這裡的繡娘都有自己的拿手本事。

馮歡帶人進來時,陳美正在指點一個新人進行樣式的修改。

“歡姐,這位是新來的繡娘嗎?”

陳美見到兩人打著招呼。

“不是,就是一位客人,來參觀的。”

“隨便看。”

對著女子說著,馮歡大方揮手。

清一色的女子,有的正在認真工作,有的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研究新花色。

其樂融融的。

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

每個月,他們都能帶回去一份不菲的工錢,家裡日子好過了,就連家人臉色都了。

嘰嘰喳喳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卻不覺得吵鬧。

望著這些繡娘,女子掌心中的帕子被扯的亂糟糟。

她忍不住拿下帽圍,露出了一張嬌媚欲滴的臉蛋。

來人正是……梨園戲樓的玉娘。

玉娘本該粉霞的臉上,此刻透著幾分白。

她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帶著一種恍若隔世的不敢置信。

男人是天,男人是地。

女子就該待在家中,不可拋頭露面。

這是她所學習到的東西。

除此之外,女人還得費盡心思去討好自己的男人,讓他們感到愉悅。

女人是物品,是附庸,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這麼多年來的認知,在玉娘看到這些自力更生的女子時,轟然崩塌。

女子不需要賣笑,也能活得很好嗎?

“你這脖子,是怎麼了?”

馮歡震驚於玉孃的美麗,可很快她就注意到,對方脖子和衣領相接的地方,露出一塊青紫。

那種顏色,絕非什麼胎記,更像是被人毆打之後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