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嫂叮叮噹噹的忙了兩三個小時,中午時分,八仙桌上已經擺了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

還有一笸籮微微發黃的白麵饅頭。

顧傾城:……果然利索!

而且看這飯菜,雖然達不到色香味俱全,但對於家常菜來說,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王大嫂有些忐忑的拿著圍裙擦手,“顧女士,您嚐嚐,看看合不合味道?”

“好!”

顧傾城拿了快子,每樣菜都淺嘗了一口。

還行,就是稍微鹹了一點兒。

不過,也好理解,據說這是魯菜。

而魯菜就是重油重醬,偏鹹口。

顧傾城作為世家貴女,重養生,習慣了清澹飲食,便有些不太適應。

“稍微有點兒鹹,我的口兒比較輕,王大嫂,您以後注意些。”

顧傾城沒有客氣,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要求。

王大嫂卻笑了,“哎!好!”

顧女士說了“以後”,那就是表示對她還滿意,願意讓她來幫廚。

又找了一份活計,且看顧女士不像個刻薄的,王大嫂自然只有歡喜的份兒。

顧傾城問了工錢。

王大嫂沒有欺瞞,而是說了市場的價格。

最終,雙方經過協商,敲定了價格,“每天幫忙做兩餐,每個月六角錢。”

至於洗衣服、拆洗被罩的活計,則按照件數計算。

基本上是洗衣盆一角錢,肥皂由王大嫂自己帶。

刨去肥皂的損耗,基本上賺的就是辛苦錢。

夏天還好,冬天是真的遭罪。

顧傾城不是刻薄的人,她就算要算計,也是算計那些大富大貴的人。

對於底層的老百姓,她有著上位者的悲憫。

她給了王大嫂兩角錢,這是今天的車費,以及明天的菜錢。

“哎呀,顧女士,您放心,我和大力以後一定給您好好幹。對了,你有什麼重活兒,千萬別客氣,叫一聲就成。”

王大嫂連連道謝,她算是看出來了,顧女士是個大方的好主顧。

送走了王大嫂,顧傾城帶著李耀宗一起吃飯。

有人做飯、新衣服,顧傾城不再被瑣事所打擾。

她開始帶著李耀宗一起讀書。

李耀宗背書,練大字,而顧傾城如飢似渴的看書、看報紙。

母子倆的生活,一點點的進入了正軌。

時間很快就到了週六。

顧傾城可沒有忘了跟拜爾先生的約定。

她提前跟王大力說好。

正巧今天是週末,包車的主顧不上班,王大力有空閒。

顧傾城索性就包了他的黃包車。

“顧女士,您還會喜歡看馬賽?”

王大力一邊快速的奔跑,一邊跟顧傾城閒聊。

他知道顧傾城是個“貴人”,但他還是沒想到,顧傾城一個女人家家的,居然也去馬場。

尤其是顧傾城的裝扮很傳統,看著就像個守舊的女人。

沒想到,她還賭馬。

嘖,這可是真正的有錢人才會玩兒的遊戲啊。

“聽說馬場挺熱鬧的,我去長長見識。”

顧傾城沒有細說,含混的回了一句。

到了馬場,顧傾城帶著李耀宗走了進去。

她沒有初來乍到的露怯,哪怕不知道規矩,也是大大方方的詢問。

“顧女士?”

拜爾先生來到看臺,習慣性的看了看周圍,目光接觸到顧傾城後,他有些驚訝。

這位還真來了啊?

那天在校園裡,拜爾先生也就是隨口一說,他沒想到顧傾城真的來“應約”了。

“拜爾先生,上午好!”

顧傾城羊做沒有看出拜爾先生眼底的驚詫,她客氣的打著招呼。

她還拉了拉兒子的手,“耀宗,向拜爾先生問好!”

李耀宗有些羞澀,卻還是聽話的揚起小腦袋,用顧傾城特意交給他的d語說了句:“拜爾先生,上午好!”

小傢伙的語調有些聲音,但咬字還是清晰的。

至少,拜爾先生聽了非常驚奇,“孩子,你很聰明啊。”

雖然只是簡單的問候語,但對於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在顧傾城母子身上,沒有感受到那種卑躬屈膝的討好,而是一種禮儀上的尊重。

這種感覺,讓在華國生活了幾年的拜爾先生有些微妙,更多的還是欣賞。

這,才是正常的社交。

而不是像有些華國人那般,對待洋人的時候,下意識的就畏懼、就討好。

那膝蓋啊,太軟。

那眼神,也是太過卑微。

拜爾先生喜歡聽好話,卻不會欣賞那些只會拍馬屁的小丑。

面前的顧女士,就讓他生出了些許的“欣賞”。

“謝謝您的誇獎!”

李耀宗看到了拜爾先生的笑容,他彷彿得到了鼓勵,神情更加放鬆。

他大大方方的說了句謝謝。

拜爾先生的笑容愈發燦爛了。

他甚至有些熱心腸的詢問李耀宗的學習事宜。

聽顧傾城說正在給孩子找合適的學校,拜爾先生直接推薦了自己教會舉辦的新學校。

並表示,“顧女士,我願意做推薦人。您的兒子真的很聰明,不要耽誤了!”

顧傾城自然不會拒絕,“那就麻煩拜爾先生了。您這般善良,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說到這裡,顧傾城看了眼馬場,大概有了主意。

拜爾先生卻只當顧傾城在客氣。

不過,自己的善意能夠讓對方明白,並讓對方感激,拜爾先生還是蠻有成就感的。

閒聊過後,就是“正事”了。

拜爾先生急切的開始觀察幾匹參賽的馬。

“唔,到底該買幾號?該死的,我不能再輸了!”

被人笑是一回事兒,關鍵是真費錢啊。

他都開始預支下個月的薪水了。

若是再輸掉,下個月,他估計要喝西北風了呢。

“四號!四號應該可以贏!”

顧傾城拉著李耀宗,仔仔細細的將幾匹馬都觀察了一番。

又詢問了馬場工作人員一些問題,然後胸有成竹的說道。

拜爾先生:……

他看看顧傾城,又看看那匹看著有些痩的馬,綠色的眼眸中帶著明顯的不相信。

“不!顧女士,我的直覺告訴我,一號馬可以奪冠!”

顧傾城略無語,“拜爾先生,您買馬票難道都是憑直覺?”

雖然顧傾城自己也相信直覺,但她很清楚,直覺這東西,不是所有人、任何時候都準。

有的人,總能完美的避開所有的正確選擇。

而眼前的這位拜爾先生,十賭九輸,估計就是這種人!

賭馬,確實要靠運氣,直覺也能起到相當大的作用。

可相馬的技術,也很重要啊。

否則馬場也不會有專門幫人相看馬匹的技術人員。

“是啊!我的直覺非常棒!”

當初來華國,拜爾先生就是憑藉自己的直覺。

來到華國後,他的生活果然過得非常好。

有了相當的社會地位,還能靠著幫忙牽線搭橋,賺取到不菲的佣金。

若是賭馬也能贏,那他的人生將會更加完美。

顧傾城挑眉,“所以,拜爾先生賭馬經常能夠贏?”

拜爾先生臉皮微僵,他乾笑兩聲,再三強調並辯解,“我的直覺很棒,但我的運氣有些差!”

他選對了馬,可那些馬總會有發生這樣那樣的意外,最終錯失冠軍。

顧傾城:……

人菜癮大,還特喵的格外固執。

不是說d國人嚴謹嘛,不是更應該相信技術?

“拜爾先生,我和您一樣,直覺非常棒,但我的運氣似乎也格外好!”

顧傾城順著拜爾先生的話,笑著說,“比如我剛來到省城,就遇到了您,您還建議我去大學堂旁聽,還給我的兒子解決上學的問題。”

“拜爾先生,您來說,我的運氣是不是特別好?”

被人如此高階的拍了馬屁,拜爾先生嚴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是的,顧女士,您的運氣確實不錯!”

能夠遇到我,果然是你的運氣啊。

拜爾先生禁不住有些洋洋自得。

但,緊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在賭馬這件事上,我還是堅持相信自己!”

顧傾城:……

得,白給你拍馬屁了。

“好吧!那咱們就各自試一試吧。”

顧傾城沒有繼續勸說,她堅持自己的選擇,買了十份馬票。

拜爾先生似乎想向顧傾城“證明”自己,也按照自己的“直覺”,買了十份一號馬。

不多時,這一局比賽開始了。

最初的時候,一號馬果然一馬當先,跑在這裡最前頭。

四號馬,則被好幾匹馬圍在一起,不前不後的跑著。

拜爾先生見此情況,便有些得意,他端起了酒杯,衝著顧傾城舉了一下。

顧傾城沒說話,回給對方一個標準的微笑。

待到拐彎的時候,賽場的情況發生了改變——

一號馬彷彿被什麼被絆了一下,身形明顯一個踉蹌。

雖然沒有摔倒,但它的速度慢了下來。

而四號馬突出了重圍,來了個彎道超車,最終衝在了最前頭。

拜爾先生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明明自己選的馬跑的很好,可怎麼最後還是輸了?

“再來一局!”

拜爾先生不信邪,繼續要跟顧傾城較量。

連輸三輪,而身邊的顧女士卻連贏三局,拜爾先生的眼神變了。

他確實固執,但他不會跟錢過不去。

“顧女士,我必須承認,您的‘運氣’確實更好。這一輪,我跟您一起買。”

“好啊!”

顧傾城見拜爾先生不再頭鐵,便更加仔細的相看馬匹。

待馬勇帶著一位穿著西式裙裝的小姐走上看臺的時候,他便看到了拜爾先生跟顧傾城“相談甚歡”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