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娘子,我比你早來一兩個月,對京城也多瞭解一些。”

“還有我兒子,年輕、人緣好,著實結交了幾位貴人。”

趙老太對著顧傾城,擺出了一副“前輩”的架勢,彷彿她早來一兩個月,就有多大的優勢一般。

顧傾城並不在意,眨巴著天真的大眼睛,饒有興趣的聽著。

並根據趙老太話裡的內容,做出最完美的應對。

她簡直就是最佳聽眾,大大滿足了趙老太的虛榮心,讓她愈發顯擺起來。

顧傾城的反應,也讓趙老太愈發肯定了最初的猜測:這顧氏,就是個傻的。

“顧娘子,我給你說啊,在京城,才高八斗也不一定有用。”

“京城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全天下的才子、大家都往京城湊。”

“三歲成誦,五歲成詩的神童更是不止一個兩個——”

所以啊,十五歲的舉人怎麼了?

跟那些名聲在外的神童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趙老太心裡泛著酸,卻又在嘴上拼命的貶低著。

顧傾城點頭附和,“是啊是啊!”

古代的神童確實不少見。

比如她自己,就是個過目不忘,雙手都能寫字的主兒。

還有這一世的好大兒,也是罕見的天才少年呢。

顧傾城直接把趙老太誇耀的“神童”,自行套入自己和趙青雲,所以並沒有覺得被冒犯了。

呵呵,被誇了呢!

“神童這麼多,可真正做到名揚天下,萬人敬仰的,又有幾個?”

“有才華並不重要,重要的還是會交集,能夠有貴人扶持!”

趙老太話頭一轉,又把自己的兒子拿出來炫耀,“就像我家三郎,成功結識了昌平公主的門客。”

“顧娘子,昌平公主你知道嗎?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啊,當今聖人的愛女!”

顧傾城先搖頭,表示自己孤陋寡聞,沒有聽過昌平公主的大名。

接著就是瞪大眼睛,彷彿被“聖人愛女”幾個字震懾住了。

天哪,那可是皇帝的女兒啊。

愛女不愛女的,暫且不提,只公主的身份,就確實讓普通小老百姓敬畏了。

顧傾城這個“捧跟”做的相當到位,趙老太更加來了勁頭。

“前幾天,昌平公主舉辦賞菊宴,我家三郎也去了。”

“哎呀呀,人家那公主府,那叫一個金碧輝煌,就跟天上的仙宮一樣。”

趙老太說得口沫橫飛,一口喝完茶杯裡的水,便下意識的扯著嗓子喊道,“錢氏,還不來倒茶?”

“哼,到底是商戶女,就是沒規矩!”

趙老太這一罵,本就顯得刻板嚴肅的臉,愈發透著尖酸刻薄。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低眉順目的女子,趕忙跑了來。

顧傾城暗暗打量著。

這應該就是錢氏,趙志為了銀子而娶的妻子。

既是夫妻,兩人的年紀應該相彷。

但,錢氏看起來更加蒼老,彷彿被趙志大了好幾歲。

她神情瑟縮,一臉愁苦,在趙老太跟前更是戰戰兢兢。

倒茶的時候,錢氏的手都在發抖。

錢氏越是畏懼,就越容易出錯。

手抖之下,茶水竟灑出來一些。

趙老太的眉毛頓時就立了起來,張口就罵:“你個沒用的東西,倒個茶都不會,我兒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顧傾城見趙老太開始發飆,錢氏滿臉慘白,便有些看不過眼。

她繼續裝著天真的模樣,“然後呢?”

趙老太還想繼續罵兒媳婦,聽到這句“然後呢”,就直接愣住了。

什麼然後?

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哦,是了,我剛才正跟顧氏炫耀昌平公主家的盛宴來著。

原本想當著顧氏的面兒,好好顯露一下她作為婆母的尊嚴,繼而顯擺兒子對自己的孝順——她打罵了錢氏,兒子非但不會為錢氏做主,反而怪她不夠孝順!

這才是寡母該有的體面與威儀啊。

哪像顧氏,明明是個做長輩的,卻天天被兒子關著。

哼,果然是個廢物!

但顧氏這麼一打岔,趙老太的“情緒”都被打斷了。

她實在做不到繼續打罵兒媳婦。

衝著錢氏不耐煩的擺擺手,“還不滾去做飯?三郎每日都這麼辛苦,你身為妻子,不說給丈夫燉些滋補的雞湯,真真是個不賢之婦。”

錢氏張了張嘴,手在衣服上無意識的揉搓著。

她很想說:燉雞湯要買雞,可婆婆還沒有給她買菜的錢呢。

趙老太卻彷彿沒有看到,更大聲的叱罵:“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啊!”

老孃就是故意不給你銀子,哼,你個小娼婦,正當我不知道,你還藏著一些嫁妝沒有交出來?

錢氏又急又怕,最後還是屈服與婆母的淫威,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身上只剩下幾個壓箱底的銀鐲子了,若是再被逼著拿出來,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但,如果不拿,就熬不了雞湯,今晚估計還要挨婆母一番打罵。

就是兩個孩子,也要跟著她一起挨罰!

錢氏眼裡含著淚,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望著錢氏略顯搖晃的背影,趙老太卻一臉得意。

她還拿這個做桉例,向顧傾城傳授經驗,“顧娘子,我和你說啊,對兒媳婦就不能客氣。”

“要不然,她就敢騎到咱們這些做婆婆的人頭上拉屎拉尿。”

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趙老太在自己婆婆手裡受了多少罪,她就要加倍的在自己兒媳婦身上討回來!

顧傾城:……難怪柳娘子不待見這位,這人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一個寡婦,拉拔幾個孩子長大,還供出了一個舉人,確實很不容易。

但,她的這些不容易不是兒媳婦造成的啊。

錢氏不是童養媳,人家進門的時候,帶了豐厚的嫁妝。

趙家人吃的住的花的全都是錢氏的錢,卻還不把錢氏當成一家人。

哦不,是直接不把人家當人看。

這樣的婆母,這樣的丈夫,真真是厚顏無恥。

趙志,估計也就這樣了。

人品低劣從來都不是大問題,真正要命的,還是太“蠢”。

忘恩負義,虐待發妻,這樣的玩意兒,就算中了進士,也在官場走不遠。

“顧娘子,我是把你當自己人,才會跟你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

“咱們做婆婆的,若是不狠狠壓著這些小賤人,她們指定敢翻天。”

“對了,就像鄭閣老家的孫女兒,嘖嘖,都是嫁出去的人了,還拖家帶口的住在孃家。”

“一個婦道人家,還挺著大肚子,居然還拋頭露面。”

“昌平公主也是,怎麼就對這麼一個不守婦道的人另眼相看?聽說她們還一起合夥開鋪子!”

顧傾城挑眉,哦豁,自己這是吃瓜吃到熟人身上了。

鄭晚君作為女主,終於開始“大展身手”了嗎。

禍水拼命在識海深處點頭:……沒錯沒錯,雖然換了個男人,但女主還是開啟了種田女主的開掛人生。

結交權貴,造玻璃、種反季蔬菜,既賺到了錢,也經營了許多人脈。

“算了!不說她了!”

趙老太嘴裡說得不屑,眼底卻帶著羨慕。

她家三郎也是年輕舉人啊,怎麼就不能像那個季四郎一樣,娶個高門顯戶的小姐做妻子?

如果“親家”有權有勢,她家三郎也就不用這麼辛苦的跑去巴結一個公主的門客了。

“我今天叫你來,有件好事想告訴你!”

趙老太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終於進入到了正題。

顧傾城適時的露出好奇的神情,“好事?什麼好事?”

趙老太神秘一笑,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我家大郎不是結識了昌平公主的門客嘛,那位郎君說了,他能弄到‘那個’!”

趙老太故意加重了“那個”的讀音。

“那個?是什麼?”

顧傾城心底有了猜測。

估計是來年春闈的考題。

“哎呀,就是、就是——”

趙老太拼命的眨眼睛。

她很想直白的告訴顧傾城,可又記著兒子的叮囑。

買考題的事兒,事關重大,不能輕易洩露。

可趙老太心疼那三百里銀子啊。

她認定隔壁的顧氏是個傻子,就像先從顧氏這兒騙些錢。

她剛才故意顯擺兒子認識了權貴,還提到有才華也未必能夠成事兒,就是在做鋪墊。

“顧娘子,我且問你,你此次來京城是為了什麼?”

顧傾城傻愣愣的說,“當然是陪我兒子考進士啊。”

“可是,考科舉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趙老太:……你就是個傻子!

我都暗示得這麼明顯了,你他孃的居然還猜不到。

既然顧氏是個傻子,直接告訴她,好像也不算什麼。

反正,今天過後,趙老太都不會承認自己說過的這些話。

“就是考題啊!”

“只要八百兩,就能買到。”

趙老太雖然是個農婦,卻知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道理。

她故意說的很高,就是給顧傾城留了還價的空間。

顧傾城:……呵,這才十月,來年春闈的主考還沒有定,你就能買到考題了?

湖弄傻子呢!

“買考題做什麼?我家大郎是天才!”

顧傾城一臉驕傲。

“哎呀,合著我剛才的話,都是白說給你聽了?”

“顧娘子,在京城,有才華的人太多了,可每科的進士就那麼些,總有人落榜。”

“……可我、我沒銀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