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了你,不惜重病也要千里迢迢從藥師谷趕到崑崙山,那這次自然也肯為了你回來的。”

徐礪彷彿在說給她聽,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說服自己。

而月白秋被摔得得面容扭曲,無盡的恐懼將她包裹。

“徐大哥,真的,如果真的要威脅師姐,你應該去藥師谷抓人啊,隨便抓一個,都比我在師姐的心目中重要多了。”

“你相信我啊!!”

她嘶聲喊著,然而徐礪根本聽不進她的話。

“藥師谷離此處甚遠,就算將人抓來,你師姐的病情也堅持不了了。”他無力地對手下揮了揮手,讓他們將人帶下去,“要怪,就怪你師姐吧,誰讓你在她心目中如此重要?”

月白秋根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如果可以,她寧願師姐從來都沒替她做過那些事情。

憑什麼啊?師姐人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讓自己來替她受苦?

只是她無論如何掙扎,還是被綁住雙手,吊在了魔教總壇的山門口。

“放了我,徐大哥,當初是我把你救回藥師谷的,你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能如此對我啊!”

“我跟公孫徵霜真的已經斷絕關係了,她根本不會為了我回來的!你快放了我,我幫你去找她好不好?”

她身體懸空被吊掛在山門上,一聲又一聲地喊著。

卻根本沒有人來理睬她。

直到太陽西沉的時候,徐礪終於來了。

他的眼中是沉痛的悲傷和不耐的怒火。

看著已經喊得精疲力盡的月白秋,他眸色一暗,抽出了身側的長劍。

月白秋駭得童孔劇震,身體因為恐懼顫抖不止,“徐大哥,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想被砍手,嗚嗚求求你。”

話音剛落,只聽“唰”地一聲,一道寒光在自己面前閃過。

劇烈的痛楚從手腕上傳來。

溼熱粘稠的血液從上方直接噴落在頭頂,在臉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血跡。

一隻帶血的手被齊根切下,掉在地上。

“啊——”她絕望而痛楚地尖叫,雙目猩紅,劇烈顫抖,在極致的痛苦和恐懼中,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放下來,止血,明天接著吊。”徐礪面無表情地吩咐完就離開了。

第二天從昏迷中醒來的月白秋,發現自己被齊根切斷的手腕處已經被包紮完好,而自己再一次被吊在了山門口。

徐礪讓人放出去的訊息已經傳了很遠,但絲毫沒有公孫徵霜的蹤跡。

等到傍晚的時候,月白秋的另一隻手腕也被切了下來。

徐礪的臉上已經黑沉得能滴下水來,眸子浸著嗜血的狂熱。

他漫無目的地看著腳下的崑崙山山階,低聲喃喃自語,“你不是說,但凡她受到一點點傷害,你就會來找我嗎?”

“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來呢……”

他的聲音被山風吹散,頎長的身影煢煢孑立。

三天之後,月白秋的四肢已經被砍斷,一隻眼珠也被剜了出來,如一灘爛泥被扔在地上。

徐礪眯著眼,臉上帶著危險的表情踢了踢她,“你師姐怎麼還沒來,她人呢?是不是一定要殺了你,她才會回來?”

他的話讓月白秋恨得面目猙獰,剩下的一隻眼猩紅得彷彿能滴出血。

徐礪!你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死,我也要拉你做墊背!!

她帶著滿腔恨意,失去四肢的軀體在地上蠕動,緩緩地,爬到了徐礪的腳邊。

徐礪皺眉俯身看她,眼中滿是厭惡,就像在看一隻令人作嘔的怪物。

月白秋眼中露出凌厲的鋒芒,用盡全力張口就往徐礪的腿上咬去!

徐礪一愣,本想直接一腳將她踹開。

但是她此刻的表情和動作,忽然和公孫徵霜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一張小女孩的臉,還有一張少女充滿仇恨的眼睛,以及現在,恨怒交加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狠戾表情。

他的心臟狠狠地收縮了一下,童仁有一瞬間的渙散和茫然。

月白秋幾乎是將全身的力氣都聚集在牙齒上,狠狠咬下去,頃刻間就見了血。

她原本猙獰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來。

母親死前給自己留了不少她獨家煉製的藥丸,而現在在她口中含著的,就是見血封喉,世間再無解藥的至毒。

原本這枚毒藥,是被她含在口中,打算等自己忍受不了徐礪折磨的痛楚用來自盡的。

但是現在,這毒已經被她咬碎,順著徐礪的傷口,流入了他的體內。

“哈,哈……”她鬆開自己的牙齒,淒厲地笑起來。

徐礪,跟我一起,下地府吧!!

***

公孫徵霜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被羽涅抱在懷中輕飄飄得一絲重量也沒。

他帶著少女坐在山崖之巔,腳下雲海翻騰,群山連綿兀立,氣勢磅礴。

彷彿整個世間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羽涅,我有點累。”懷中的少女用氣音虛弱地說。

“累了就睡一會,我在。”羽涅看著遠處的層巒疊嶂,聲音縹緲虛無。

少女歪著頭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的心跳。

“好想就這樣,一直一直跟你走下去。”她的聲音已經斷斷續續,最後幾個字更是輕得聽不見。

羽涅始終抬著頭,從胸腔中“嗯”了一聲,“會的,我們會一直都在一起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公孫徵霜卻皺起眉頭,“不行,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她頓了頓,休息了一會才道:“等我死後,就將我火化,這裡的風景不錯,骨灰就灑在這裡吧。”

羽涅渾身一顫,終於還是忍住心頭的酸澀道:“好,聽你的。”

“嗯,記住,我不喜歡你,不要記著我。”少女氣若游絲,說完這幾句話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羽涅收緊了抱著她的雙手,嘴唇微顫,也同樣輕聲道:“嗯,我也不喜歡你,不用擔心我。”

“好,”少女瘦骨嶙峋的手撫上他的臉,“我休息一下,記得叫醒我。”

“放心吧,我會的。”他的聲音如同低喃。

“謝謝你,羽涅。”

公孫徵霜撫在他臉上的手終於緩緩無力地垂下。

少年強忍許久的淚終於落下,劃過他堅毅的下顎線,落入他滾動的喉結,最終落入衣襟,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