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視線在紀芬芬的臉上轉了一圈,“既然你家祖母年老體弱,不宜再勞累,而無雙又少不經事,便將我身邊的嬤嬤指派給你,助你打理府中事宜——齊嬤嬤,”她轉頭看向身邊一個上了年紀的宮女道:“忠勇侯府和這丫頭我交給你了,務必盡心竭力,明白了麼?”

那齊嬤嬤低頭應是。

紀芬芬還在一臉茫然,懷珈已經滿臉感動地謝恩了,“多謝皇后娘娘體恤!”

皇后笑意吟吟地將她拉起來,牽著她的手往外走,“走,咱們賞花去。”

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瞬間亭閣中的閨秀走了個乾乾淨淨,紀芬芬臉色難堪地站起身,又求了嬤嬤替她將頭髮打理好,這才咬牙跟上皇后一行人。

花園中已有不少人在,中間放了一張巨大的屏風作為隔斷,而屏風的另一面,則是被皇后娘娘邀來賞花的京都少年俊秀了。

屏風中間以紗製成,若隱若現,雖然不能瞧見容貌,卻能看到大概的人影。

再加上屏風那邊傳來偶爾的討論聲,讓一眾閨秀們頓時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此次賞花宴的真正目的。

她們也被各自家中長輩耳提面命,務必要好好表現。

大梁男女大防還沒到十分嚴重的地步,有婚約的男女跟著長輩也可以先見幾面,不至於到成婚之日還兩眼一抹黑。

皇后娘娘讓她們自行賞花,自己繞過屏風去和那些京都少年們打招呼。

那邊頓時傳來了行禮問安的聲音。

懷珈對這種小兒科的相親不感冒,而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經達成,自然沒什麼可留戀的,臉上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沒多久,兩邊人馬就開始使出渾身解數展現自己的才華。

懷珈側頭看著,那邊不知道是誰吟了首酸熘熘的詩,引得這邊的閨秀們個個拍手叫絕,臉色緋紅。

而這邊的幾個閨秀作了幾張畫,讓宮女拿著去對面品鑑,頓時讚美之聲就傳了過來。

這哪是什麼賞花宴,簡直是互相吹彩虹屁大會嘛。

紀無雙施施然坐在一邊,有人就看不下去了。

一個穿著淺青色交領長裙的少女忽然提高了聲音道:“素聞忠勇侯嫡女紀無雙文采出眾,博學廣識,不知此次準備了什麼才藝?”

懷珈挑眉,找事的來了。

【大老,上!】系統一臉興奮。

然而懷珈依舊是不感興趣的模樣,“不過是訛傳,我沒什麼才藝,你們自便。”

聲音清清冷冷,帶著出塵的孤高。

淺青少女碰了個軟釘子,正想說話,對面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自然是訛傳,忠勇侯一生戎馬,生出的女兒卻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真是可悲!”

系統告訴他那是永安侯家的小侯爺薛俊遠,和忠勇侯家一直不對付。

皇后為了讓眾人放開手腳,藉口更衣離開了,現在說話就沒這麼多顧忌。

而這邊的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都差指著自己的鼻子罵了,懷珈自然不會再裝鵪鶉。

她依舊坐在位置上,聲音帶著慵懶,“原來是薛小侯爺,正巧前幾日我特地為你作了首詩,今日當著大家的面送你了。”

薛俊遠只覺得好笑,“為我作詩?你沒搞錯吧?”

旁邊有相識的人捅捅他的胳膊,“不錯啊俊遠兄,有女子特意為你作詩,還當眾宣讀,怕不是對你情根深種?”

又有人朗聲道:“是什麼詩啊?讀出來讓大傢伙點評點評唄。”

“聽好了——”懷珈清了清嗓,一字一句從口中吐出,“南山新長鳳凰雛,眉目分明畫不如。年小從他愛梨慄,長成須讀五車書。”

眾人聽後,紛紛在口中咀嚼一遍,覺得行文簡潔峻切,朗朗上口,倒的確稱得上一首好詩。

沒想到平日裡這紀無雙不顯山不露水的,竟然還有此等文采?倒是小瞧她了!

那邊又有人問,“詩是好詩,卻不知紀姑娘為何說此詩是送給薛小侯爺的?”

懷珈勾了勾唇角,“那自然是因為我對他的一番拳拳之心呀,你們可知這詩叫什麼?”

“叫什麼?”眾人被勾起了好奇心。

懷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此詩名為《贈外孫》,是我專為薛小侯爺所作,代表了我對他的一番殷切期盼之心,希望他能喜歡。”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無聲。

然後有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贈外孫》,有趣,有趣!”

其他人也憋得辛苦,紛紛跟著捧腹大笑,一時間整個賞花宴上熱鬧非凡。

薛俊遠臉色鐵青。

這臭丫頭,竟然敢這樣戲弄他!

贈外孫?她臉可真大,敢以他的外祖母自居,簡直可惡!

他年少氣盛,又被眾人嘲笑,頓時拍桉而起,長腿繞過屏風就向著對面閨秀圈走去。

貿然闖入的少年讓閨秀們嚇得紛紛拿起帕子遮臉,薛俊遠在人群中立刻就找到了坐在一邊,唇角含笑,滿臉怡然自得的紀無雙。

他幾步走到她面前,滿身怒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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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珈抬眸睨了他一眼,“薛小侯爺在幹什麼?若是氣不過,大可也作一首詩送我,我且等著,還是——”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薛小侯爺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打算直接跟我動手?”

“你!”薛俊遠再次被她氣得頭頂冒煙。

穿過屏風來到這裡已是逾矩,他傻了才會在賞花宴上對一個女子動手,傳出去的話他還要不要臉面?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威嚴的聲音,“吵吵嚷嚷,成何體統。薛小侯爺,你在這裡做什麼?”

來人正是去而復返的皇后娘娘。

她聽下人稟告說賞花宴上紀無雙和薛俊遠吵起來了,生怕紀無雙受欺負,連忙趕來看。

有皇后在,薛小侯爺自然不敢造次,“是臣莽撞了,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你這小子向來冒失,也不知以後哪家姑娘會栽在你手上!”皇后開了個半大不小的玩笑,將此事揭過不提。

賞花宴結束後,齊嬤嬤就跟著懷珈一起帶著皇后的懿旨回到了忠勇侯府。

【作者題外話】:南山新長鳳凰雛,眉目分明畫不如。年小從他愛梨慄,長成須讀五車書。

——《贈外孫》宋.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