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的大局觀念?”

“是的。”

肯恩沒有反駁,他騎著霏狼轉過來看著霍叟。

“仁慈、責任、善良從來都不是廉價品,讚美犧牲,但不是讓它變得理所當然,明白麼?錫蒂……就是這樣死的。”

他提到她的名字時咬緊了牙關,象徵恨意的烈焰更加旺盛了。

霍叟沒有多說,目送對方遠離。

自從錫蒂·艾薩妮命喪荒野, 誰都沒有聽過肯恩的看法。

霍叟略微感到有些驚奇,但更多的是凝重。

肯恩低估了北境最強的戰旌。

他不知道霍叟已經覺察到了經驗值的存在,也沒有聽懂對方的暗示,被仇恨矇蔽雙眼的肯恩沒有想到這場戰鬥的後果。

……

巨龍吐息的烈焰被阻擋,餘波在夷為平地城池中間分成兩截。

肯恩沿著中間安全的區域繼續前進,隨後在黃黑交替的霧靄當中看見了一個模湖的背影。

弗倫岡鐸不再壓抑自己的氣血, 舊神偉力蓬勃浩蕩, 遠古熔爐鍛造出來的盔甲變得滾燙通紅,溫度卻遠不及他暴起青筋裡流淌的血液。

他不再閃躲,而是舉手頂著烈焰徑直走向前……

壓垮腐朽,壓垮火焰。

弗倫岡鐸表面升騰的氣浪愈發強勁,傷口飛速痊癒,他最後甚至放下了手臂,即便如此,烈焰依舊沒有穿透他的保護。

【獸人的意志沒有退縮,萬物便不能傷及分毫。】

“可怕的怪物。”

肯恩在心底評價,與此同時,他也攥緊了拳頭裡逸散出來的火苗,轟然炸出幾縷蒼藍色的微光,隨後他整個人變成了一頭黑藍交錯的巨狼。

整片荒原都在狼嚎聲中顫抖,迴盪著伴有仇恨和殺意的咆孝。

他胯下的坐騎消失了,跟他一起變成了巨狼,強壯的蹄跨邁開,奔過了弗倫岡鐸身後的空隙, 衝向了最前方的巨龍。

肯恩躍過高大強壯的獸人戰旌,烈焰在他眼中變成了身下的障礙。

巨龍則是旋渦最中央的岩石, 正昂起頭試圖摧毀他。

狼影和巨龍頭顱擦肩而過。

它伸出利爪,瞬息的功夫,一道恐怖的傷痕就從撒拉·埃利什的顎骨延伸到了眼睛。

肯恩的身體也漸漸幻化出真實的模樣,狼爪變成了他手中緊緊握著的【晨昏】,戰斧刃口依舊牢牢地吃進皮肉。

撒拉的吐息瞬間消散,殘留的餘盡落進了它的嗓子,怒吼聲緊隨其後。

龐大的巨獸開始搖晃著掙扎,兩隻利爪攪動了周圍的空氣,腐朽烈焰隨曳,巨龍那根帶有荊棘的尾巴一遍遍地鞭撻山坡的地面,將凍土打得凹凸不平。

肯恩啟用了戰旌之證,舊神偉力加持下,讓他在腐朽詛咒觸碰到自己之前就跳向了地面。

可是在他即將落位的時候,霏狼的汗毛突然炸起,並且在觸地的瞬間就向著側面傾斜逃離。

肯恩感覺整個世界也微微偏移,平衡感在急速的閃掠中有片刻混亂,直到肩膀傳來灼熱的刺痛,一道亮光就照亮了他的左邊臉頰。

巨龍並沒有因為受傷而委頓, 而是直接順勢朝著肯恩後方吐出火焰。

磅礴的毀滅龍炎便觸及了山坡上的泥土, 地面轟然炸開, 熟悉的湮滅繼續朝著反方向延伸。

肯恩騎著狼在撒拉龐大的身體下騰挪躲閃。

隨著巨龍的踐踏和吐息越來越頻繁, 能夠供他落腳的地方也越來越少,至此,荒原徹底變成了腐朽烈焰的海洋,無數裂縫在向四周延伸,岩漿汩汩地向外流淌。

屍骸,建築廢墟,植物根系,全都在熊熊燃燒。

肯恩藉機看向旁邊,發現弗倫岡鐸正單膝跪在地上,正在用戰刀支撐身體。

他獨自承受巨龍的咆孝這麼久都沒有化成灰盡,生命值過半,卻能夠緩緩提升……

肯恩騰挪閃躲。

他暫時沒有時間去驚歎獸人統領的生命力。

肯恩心底也很清楚,必須再拖延點時間,讓弗倫岡鐸從剛才的硬撐當中緩過勁來,可就算能夠挺到大家恢復體力,又該如何在煉獄裡戰勝巨龍呢?

就在此時,北面傳來了野獸的嘶鳴。

肯恩注意到有兩個人正騎著【奔克來】穿過燃燒的冰原,湊近了才發現,是畢和盎,北方的兩位古老部落戰旌。

他們跟帕洛圖斯比深處最神秘的靈簽訂了契約,所以都是半靈體質。

童孔裡沒有黑仁,只有模湖不清的微光。

“我的犧牲實在太大了,你最起碼要劃兩白頭霜皮獵狗給我。”

“你以為雪籽藤是你們獨佔的東西嗎?敢說這種話,可真夠不要臉的。”

他們一邊爭執,一邊分別穿過了火牆,隨後齊齊越過冒著岩漿的坑洞疾馳而來,身上的靈拖曳著一串串流光飛上了天空,幻化成了濛濛細雨。

撒拉顯然也注意到了襲擊者。

它倨傲地匍匐在火焰的簇擁中,在地面擴散出更多裂縫,享受那種岩漿噴湧的力量感。

格馬的靈魂再次發聲:“愚蠢的北境戰旌,想要靠這點水熄滅腐朽烈焰嗎?”

“哦,舊神吶,它在說話?”畢勒緊韁繩故意發出驚歎。

“醜東西,聲音真噁心。”

畢和盎爭執了好多年,嘴上損人的功夫顯然是很純熟的。

他們召喚出來的雨水只能夠覆蓋一小片。

溼漉漉的大地飄蕩著縷縷蒸發後的悶熱水汽,反射著奇怪的色彩,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多,漸漸匯聚出星辰。

現在即便是格馬這種瘋子,也能明白雨水中的能量不容小覷。

在他殘留的記憶當中,畢和盎是多年的競爭對手,兩個人的部落都建立在北部荒原中,而他們時代守護、爭奪的物件,是一種名為【雪籽藤】的東西!

北境最古老、最珍貴的材料之一。

根據舊神歷記載,妮妲爾尹是帕洛圖斯比原初神樹的名字,它是北境所有非自然生命的祖先,荒原塚便是誕生在它的庇護之下。

雪籽藤在雨水的滋潤中漸漸萌發,暴露出純白色的芽孢。

濛濛細雨還在繼續發出輕響,雨絲點亮泥土的聲音就像是有偉大的存在從歷史的深處甦醒……

一股比撒拉·埃利什還要久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