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譽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霍展鵬。

霍展鵬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他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這小子的眼神隨了馮氏,這不是看人,這是要吃人!

當年馮氏也是這樣看著他,像是隨時要撲上來咬死他。

“怎麼,我說錯了?縣主難道不是明氏的婆母?她孝順婆母難道還有錯?”霍展鵬硬著頭皮說道。

霍譽冷哼一聲:“你不要提這個孝字,你不配!”

霍展鵬大怒,正想發作,便聽霍譽繼續說道:“你回去轉告定襄縣主,她若是還不消停,我便報復到霍誓和霍珊珊身上,我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霍展鵬怔了怔,立刻說道:“這不關誓兒和珊珊的事,再說,他們也是你的親弟弟親妹妹。”

霍譽忽然把臉湊近了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娘只生了我一個,我沒有親弟弟,也沒有親妹妹。”

他的聲音並不大,可是現在,他的周身氣場陡然變了,那在血雨腥風中歷練出來的氣勢,壓得霍展鵬透不過氣來,如果說以前的霍譽只是疏離清冷,生人勿近,那麼現在,此時此刻,便是刀光劍影的修羅場。

這一刻,霍展鵬絲毫不懷疑霍譽會對霍誓和霍珊珊做出什麼來,十五歲就以孤兒的身份進了飛魚衛的人,又豈會在乎骨肉親情?

何況,霍譽壓根不承認除了馮氏以外,其他女子所生的兒女。

霍展鵬忽然背嵴生寒,如果他遂了定襄縣主的心意,讓霍誓承繼爵位,霍譽會殺掉霍誓的吧......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霍譽忽然笑了,那笑容在霍展鵬眼裡,就是鍾馗看到了小鬼,就是閻羅王開啟了生死簿!

誰家當老子的看到自家兒子是這種感覺?

如果不是他能在霍譽臉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霍展鵬說不定會認為自己早就被綠了!

霍譽除了長相,哪裡像是他的種?

霍展鵬氣悶、氣短、氣不順!

“有什麼可笑的?”霍展鵬悶聲說道。

“你與其擔心我會殺掉霍誓,不如擔心你自己。”霍譽說道。

霍展鵬一驚,不可置信地瞪著霍譽:“你你你,你敢弒父?”

霍譽又是一笑:“你何必多此一問?畢竟,你早就做過表率,氣死了祖父,對了,我怎麼忘了,祖母也不是高壽,京中與她平輩的老太君都還健在,祖母即使不是被你當場氣死,也是因你鬱鬱而終,終歸,祖父祖母都是死在你手中,我有樣學樣,想來也不算過份吧。”

霍展鵬只覺腦袋暈暈,總有一天,他會被這個孽幛給活活氣死!

氣死?

霍譽剛剛的那番話如同一道道響雷,在霍展鵬腦海裡炸開。

不,不能氣死,他若是真的被霍譽氣死,別人只會說是報應不爽。

他不生氣,不生氣,不能遂了這小子的心願。

霍展鵬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讓自己胸口的悶氣疏散了一些,他長長地撥出一口氣來,指著霍譽說道:“我敢動霍誓和珊珊,我決不會輕饒你。”

“好啊,那咱們就試試,看我敢不敢動他們,也看你如何不會輕饒我。”霍譽聲音涼涼。

“你......”霍展鵬嘴唇翕翕,卻說不出話來。

憑心而論,在他心裡,霍誓遠不及鄒慕涵,不說別的,就是那張臉,就令他不適。

明明他貌比潘安,定襄縣主也是美豔如花,可是霍誓卻不像爹也不像娘,偏偏肖了舅舅!

那張平平無奇的大眾臉,錦衣華服也救不了他!

可是霍誓再普通,他也是定襄縣主所生,僅是這一點,在孃胎裡便把鄒慕涵捻進了塵埃裡。

而且霍誓還有一個優點,就是聽話,從來不會忤逆他,不像霍譽,根本不把他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裡。

只是這麼想一想,霍展鵬剛剛散去的鬱氣便又聚集起來,堵得他想吐。

霍譽說要試試,看他敢不敢動霍誓和霍珊珊,霍展鵬心裡清楚,那個忤逆子是真的敢,他敢!

因為霍譽從來沒把霍誓和霍珊珊當做自己的手足,他甚至從未把他霍展鵬當成父親。

霍展鵬繼續深呼吸,既然不能與霍譽和解,那就和自己和解吧。

“行了,屁大點事,你還巴巴地跑來和我說,我知道了,以後不讓定襄招惹明氏便是了,你回去也管管明氏,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定襄再怎麼說也是她的長輩,她理應尊重。”

“成親那日,我已經給了定襄縣主最大的體面,這也是我們夫妻能給她的所有,什麼長輩不長輩的,你想多了。”

冷冰冰的語氣,如同霍譽冷冰冰的臉,讓霍展鵬不由自主,再一次想起了馮氏。

馮晚晴那女人,當年和他說話時,也是這樣的語氣。

“是,定襄不該無事生非,可你娘也比定襄強不了多少,至少定襄就是嘴上說說,你娘卻是敢捅刀子的,捅不著我,就捅她自己,她......”

“你說我娘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她捅過?”霍譽厲聲問道。

霍展鵬被嚇了一跳,這臭小子,連老子的話都敢打斷,真是......

“是啊,不過不是刀,是剪子,有一回,她和我吵架,拿著剪刀就往我身上扎,我躲開了,她扎不到我,就朝著自己胸口上扎,鮮血直流......”

“我娘扎的是自己的胸口?我怎麼沒聽外祖父和我娘說過?”霍譽問道。

“就你娘那脾氣,怎會告訴你外祖父,又怎會告訴你?再說,當時只有我和她兩個人,連丫鬟都沒讓進來,還是我去你祖父那裡偷了金創藥給她止血,差一點就紮在心上了,好在扎得不太深,不過也肯定要留疤......”

後面的話被霍展鵬嚥了回去,他想說一個女人胸上有塊疤,哪個男人看了不會害怕,馮氏居然還敢和離,以後改嫁了,後面的丈夫問起這疤的來歷時,她該怎麼說?說是因為善妒,所以自己扎自己?

“是左胸還是右胸?”霍譽又一次發問。

霍展鵬想了想,用手在胸前筆劃了幾下:“右胸,是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