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寧馨半天不說話,呂掌櫃開始賣慘:“小小姐哎,您別以為我家茶樓人多就真的賺錢,其實就是瞧著,根本也不賺錢的……”

腦瓜兒再靈也還是個小丫頭,呂掌櫃覺得自己打打感情牌肯定還是有希望的。

卻不料方才還一臉笑意的小女孩突然眯了眯眼,審視的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圈。

看的呂掌櫃寒毛直豎。

有種小時候在私塾裡,沒背課文被先生拎起來要打手板時候的感覺。

一個比腿高不了多少的小丫頭,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麼強的壓迫感。

呂掌櫃嚥了咽口水,心想著要不行就加點錢。

可你不等他開口,寧馨又恢復成了之前和煦如春風的表情,彎著笑眼道:“酒樓和胭脂坊不一樣,不能用同樣的辦法吸引客人。”

再說今天這個辦法不能常用,古代人是見識不夠多,資訊傳播速度慢,又不是傻。

反反覆覆在同一個地方打廣告,人家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呂掌櫃怔了怔,顯然也覺得寧馨說的有理,於是便虛心求教道:“那小小姐還有什麼好辦法呢?”

寧馨一勾唇,慢條斯理道:“這個我也不好說,等我有空去令弟酒樓瞧瞧再說吧,一把鑰匙開一把鎖,這個拉客啊也講究一個因地制宜,可不能都用一個模子套。”

哼,老小子想佔她便宜?門兒都沒有,你慢慢等著吧!

寧馨大搖大擺的帶著阿林上了馬車離開。

被扔在原地的呂掌櫃還直感嘆她見多識廣。

裡頭今日的書也已經講完,魏琴魏凌兄妹也走了出來。

“呂掌櫃,今日多謝您提供場地了!”魏琴笑呵呵的打了個招呼。

“您客氣了。”

呂掌櫃一拱手,客氣的看著魏家兄妹慢慢走遠。

秋風拂過,他打了個激靈,叫嚷著追上去:

“哎,對了魏掌櫃,那什麼潤膚露給我家娘子也留一瓶兒,不然回頭她知道了又要罵我!”

……

另一邊,馬車吭哧吭哧晃悠了一天一夜,總算是趕回了大窯村。

“成文啊,你可回來了,你爹的墳要被他們挖了啊!”

剛進了院門,寧老太便被兒媳於豔豔攙著從裡面迎了出來。

一見小兒子回來,老太太眼淚立馬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娘,你先別哭,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說一見老孃掉了眼淚寧成文自己也覺得眼底有點泛酸。

但到底被寧馨耳濡目染時間長了,他也覺得哭是最沒用的事情。

他向寧老太保證道:“娘你放心,不管是誰來了,我都不會讓他們隨隨便便動我爹墳的。”

什麼貴人不貴人的,這天下怎麼也有說理的地方。

挖墳掘墓這種事兒,就算是天王老子來那也是他們不講理在先。

見小兒子一臉篤定的表情,寧老太似乎也從當中汲取到了少許鎮定。

她止住了淚,嘆了口氣對寧成文道:“你大哥正在族長家跟他們協商這個事情,正好你回來了,過去給你哥哥撐撐腰,娘怕他自己不行。”

原本倆兒子在寧老太心中都是一樣的嘴笨容易被人欺負。

小兒子甚至還因為生的瘦弱單薄,比大兒子更讓人操心一些。

可自打寧成文在科考上屢戰屢勝以後,寧老太便不再像過去那樣擔心他了。

反倒是覺得家裡有了靠山。

寧成文跟於四叔兩個人對了一個眼色,又道:“行,那我正好去瞧瞧,是哪兒來的貴人!”

“他們在祠堂說話,我爹和成武還有族裡的人他們都在。”於豔豔追出來補充。

大窯村不大,但很有規矩,於四叔在時,族裡的大事小情就都是在祠堂商議。

可遷墳這事兒顯然就是寧家一家的事兒,族長於樹林出面可以說是看在與寧家有親家關係上,族裡其他人跟著湊什麼熱鬧呢?

寧成文沒想清楚其中的關竅。

就連上一任族長於四叔也不太懂其中的緣由。

二人匆匆忙忙趕到祠堂的時候,裡頭正被一陣低氣壓籠罩著。

於樹林作為族長端坐在上首位。

他旁邊的客席上坐著一個年邁的老人,老人面白無須,面相陰柔,看人時自帶三分笑,可笑容卻格外詭異,讓人光是看著就覺得心頭不適。

於四叔沉下了臉,小聲對寧成文道:“是閹人。”

這樣的人他在王府的時候見的多了。

但能活到這麼大年紀的閹人倒是不常見。

“小弟你回來了!”

看見寧成文進來,寧大哥第一個站起身。

他彷彿遇到了救星一般,面上激動難掩,可想而知剛剛在這個祠堂裡他得有多憋屈。

“成文!不不不,該叫你寧三元才對!”

族長於樹林也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他從位子上站起來,彷彿是刻意的一般,大聲的跟旁邊的那個老人介紹起來:“這位便是寧家的小兒子,是我們大窯村的驕傲,現在外頭都管他叫寧三元呢,您老肯定比我見多識廣,能考中三元的肯定都得是文曲星下凡吧!”

由於於樹林這一通詳盡的介紹,老人陰柔的視線也開始慢悠悠的在寧成文的身上逡巡。

好半晌才拔出了視線,笑著說道:“還真是個好苗子,趕明兒了也給咱們朝廷出出力,給咱們皇上啊分分憂。雜家年歲大了,不能陪在皇上身邊,但有你這樣的才俊,雜家也能放心閉眼咯。”

寧成文臉色有些黑。

他當然聽出了這位老太監的意思,也從他的話語裡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是旁人,就是那位出身淮南,先皇身邊的紅人孫秀英。

可他這一席話說的實在是讓人不適。

於四叔平生最討厭閹人。

雖說太監很多都是家境貧寒,養不活才送去宮裡當太監的。

但人是慾望的動物,慾望不能正常發洩出來,就會用其他的手段發洩出來。

他見過太多手段狠毒,折辱旁人取樂,甚至想以殘缺之軀掌控權勢的太監。

所以他對這個群體一視同仁,都很討厭。

聽到他陰陽怪氣寧成文,於四叔不樂意了。

他淡聲道:“瑾之他是科舉出身,縣試、府試、院試都是第一,來前兒才去了羅知府大人的宴會,也是門生故舊,跟您可不是一個路子。”

話裡話外透著股子嫌棄。

就差把別來沾邊四個大字貼在孫秀英臉上了。

孫秀英多少年沒被人當場下面子過了,皺巴的臉皮兒抽了抽,想發作,但想到來這兒的目的,又強忍了下來。

可他這兒剛醞釀好情緒,就見於四叔拍了下額頭,解釋道:“瞧我這腦子,諸位怕是不知道吧,這瑾之就是成文的小字,是羅知府宴飲時候淮南王顧王爺給取的。”

鮮少看見於四叔表情如此生動鮮活,寧成文側頭瞧了瞧。

嗯……怎麼說呢。

就他剛才陰陽怪氣的模樣怎麼那麼像他閨女馨兒呢?

這的確就是臨出門前寧馨教給於四叔的錦囊妙計。

管他是什麼貴人呢,現在他們寧家可是有淮南王顧家撐腰的。

必須得先亮出來給他們看看!

孫秀英也顯然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和淮南王扯上關係。

顧家在淮南就是王,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

但顧裕那人最是個莽夫,咋會和這秀才相熟,還給他取小字。

孫秀英抿了下蒼老的唇,半晌,突然咧出一個慘白又滲人的笑:“既然寧三元說是和顧王爺相熟,那麼遷墳一事要不要問問他老人家?”

寧成文臉上神情一晃,心說自己與顧王爺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這種事情怎麼好找人家。

孫秀英賭的就是這一點。

他篤定以寧成文現如今的身份,還沒到能找顧裕撐腰的份兒上。

不過是個拉大旗作虎皮的秀才罷了。

還舞不到他頭上。

孫秀英臉上笑容一斂,施施然又坐回了椅子裡面。

他慢條斯理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繼而又抬起臉看向寧成文,淡笑道:“行了,該客套的也都客套差不多了,咱們該來聊聊正事了。後山上那個墳必須遷走。”

“憑什麼!”

剛才還是商量的語氣,在確定了寧家背後沒有更硬的靠山以後,這態度立馬就急轉直下。

寧大哥先忍不住了。

孫秀英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依舊盯著寧成文道:“咱家也只是個傳話的,您家要是不服啊,儘可以去京城,找咱們越貴妃娘娘說道說道,咱家也是聽命來的。”

祠堂內的族老們七嘴八舌。

“貴妃娘娘?可是那位傳聞天女下凡的越貴妃?聽說聖上還要立她為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