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嗓子一亮出來,不光是郡主,就連卓平都怔了一下。

好在身後的於四叔反應比較快,將人直接拉到了自己身後。

一個箭步上前,護在了寧馨身側。

郡主大腿被小不點緊緊地箍住,人站在原地不動,死死的盯著她道:“你管她叫什麼?!孃親?”

隨即,還不等寧馨答話,她眼神一轉,又看向地上依舊昏睡著的嶽景深道:“那你管他叫什麼?”

小不點抽抽噎噎,又用郡主的衣襟下襬蹭了蹭鼻子,軟聲軟氣道:“爹爹,他是我阿爹!你這個壞女人,你是不是想要來搶走我阿爹的!”

寧馨這次純粹是靈機一動了。

自己找好的“山匪”還沒有到,這兒卻真的鑽出來幾個想要搶走嶽景深的人。

她剛才在外面聽了幾分鐘才進來。

所以已經可以判斷出眼前這個就是當年搶走嶽景深的那位齊平郡主。

誰知道這瘋婆娘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都過了這麼多年,竟然又過來找嶽景深。

寧馨本來可以不管這件事。

當時談合作的時候,她只說是幫忙撮合嶽景深和卓平。

可沒說過還要幫他攔截這種瘋狂的追求者。

但嶽景深到底是真的幫過她爹爹的,她還真的做不到見死不救。

至於什麼爹啊孃的,那就純屬她的隨機反應了。

畢竟光拼武力值,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準於四叔能不能扛得過郡主身邊這倆黑衣人。

所以,她只好拼腦子。

拼齊平郡主在得知了嶽景深和卓平已經有了孩子以後,還會不會發瘋。

“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

不出所料,郡主真的發了狂,她一腳就將寧馨給掀了出去。

蹲在地上,一改方才的溫柔,瘋狂的扇著嶽景深的耳光:“你起來!嶽庭茂你給我起來!你不是說只愛我一個嗎!你不是說你和這女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只是父母之命嗎!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嗎!”

啪啪啪的耳光在空曠的破廟內反覆迴盪。

寧馨被踹倒在了一旁,一邊用手揉著自己的小胸口一邊暗罵這娘們勁兒可真大。

好在她剛才有所準備,所以在郡主動腳之前稍微卸了點勁兒,不然就這個力度,非把她早飯給踹出來不可。

於四叔飛奔過來,將人給從地上抱了起來。

“有沒有事!”小老頭很少有表情的臉上此刻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那雙總是在裝嚴肅的眼睛,都幾乎要瞪出來。

寧馨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叔爺我沒事,你別怕。”

說著,她視線一轉,又轉回到了郡主和嶽景深那邊。

一聲聲的耳光幾乎要把地上的人腦瓜子抽飛。

寧馨都替嶽景深疼得慌,但自己出手,好歹是把傷害從卓平轉移到了他身上,想來他就算是醒了也應該感謝自己吧。

在郡主瘋狂的耳光和卓平激烈的叫喊聲中,嶽景深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

眼前的一幕讓他覺得混亂。

寧馨被於四叔抱起來,趕緊給他總結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爹爹!這女的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個要搶你走的壞女人!她剛才還要打我和阿孃的!爹爹,你可千萬不能跟她走啊!”

兩句話,算是把眼前的情況給解釋了個清楚。

嶽景深雖然不理解自己怎麼就成了小不點她爹,但還是很快清醒過來。

他清醒過來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迅速朝後挪了一步,警惕的看向齊平郡主:“你又來做什麼?王爺怎麼會放你出來。”

心心念念多年的心上人,多年之後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她為何要來。

齊平郡主怒極反笑,一雙水眸噙著淚花,死死的盯著他:“嶽庭茂,這麼多年,你騙的本郡主好慘啊。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想過我嗎?”

嶽景深狠狠地皺眉,似是被腦中當年的記憶噁心到了似的。

他冷著臉道:“齊平,當年你搶我在先,迫我與你成親在後,樁樁件件都是對我的欺辱,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會想你。”

齊平郡主睜大了眼睛,眼中水光盈盈,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可是當初成親那日,你明明說過對我……”

她眼中嬌羞的神情一閃而過,隨即,又看向卓平:“你還說你對她全無半點感情,只是父母之命而已,你喜歡的是像我這樣的女子啊。”

嶽景深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去看向卓平。

卓平心裡也是咯噔了一下。

這麼多年了,這句話一直就像夢魘一樣反覆的在她的腦子裡迴盪。

她曾經無數次想要問問嶽景深。

郡主說的是真的嗎?你心裡難道真的從未有過我?

可自尊心卻又讓她無法將這樣的話問出口。

如今有人替自己問了出來,她面上平靜無波,卻仍舊很想聽聽嶽景深會如何解釋。

“呵。”誰也沒料到,在這麼緊張的關口,嶽景深突然笑了起來。

他臉都被齊平郡主給抽腫了,但面上表情卻比任何時候都正經灑脫。

他看向郡主,淡聲道:“是,這確實都是我當年說過的話。”

寧馨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在嶽景深仍在繼續:“可你爹當時拿我全家威脅我,說我若是不與你成婚,便要抓我爹孃,毀我祖產,還要叫人來淮南欺辱我的平兒!”

齊平是郡主的封號,她的乳名喚作湘兒。

所以讓嶽景深情真意切叫出的平兒只能是卓平。

郡主的胸口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子,踉蹌的朝後退了兩步,卻仍不甘心道:“可當年你離開王府,不是還留了書信給我,說你心中有我,只是被我爹爹看不起,所以才離開京城的麼?你還叫我等你的。”

“嗯?”

聽到此處,嶽景深竟然噗嗤一聲樂了。

他笑的格外狂放恣意,幾乎是眼淚都快要笑了出來。

他盯著郡主那張雖然精緻,但經年出現在他噩夢裡的臉說道:“那可就要去問問你的好爹爹了,我當初是拼盡了全力才找到你爹勾結逆王府的證據,以此威脅他讓我離開京城,離開你,你以為我還會給你留什麼書信?”

“哈哈哈哈。”他眼尾的褶皺都笑的炸開:“你爹爹還真是疼你,都那樣了竟然還要給你編織一個美夢。是他說的,只要離了京城,那些話都不許我往外說。”

一切真相大白。

破廟內的眾人皆是屏氣不語,只是每個人此刻思考的問題都不一樣。

卓平內心在翻江倒海。

當年的那些怨念與煩憂好像在這一刻全部都能夠說得通了。

嶽景深從未背叛過她。

也從未背叛過他們的那些年。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跳的格外厲害。

寧馨也在想,她卻是在替嶽景深感到遺憾。

這樣的人,當年若是真的能順順利利進入仕途,那麼他的人生將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以他的性情與智慧,也會造福一方百姓。

而不是隻棲身在淮南這樣一個小地方。

歸根結底,造成這一切的源頭都是那些無能卻又貪婪的上位者。

寧馨以仇視的眼神看著齊平郡主。

她的臉色似乎比方才更加的白和許多,滿臉的淚痕,單薄的身體也在肉眼可見的顫抖著。

好在身後的黑衣人將她扶住,她才能堪堪站立。

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齊平郡主艱難的開了口:“那就是說,這麼多年,你真的從未想過我?”

嶽景深堅定道:“從未。”

她似是不願相信這些,又追問:“太醫說我得了不治之症,可能活不多久了,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麼?”

這一次,嶽景深終於正眼看了看她。

眼皮掀起,復又落回。

唇角勾起一個說不清情緒的笑容,淡淡道:“那也是老天見你在世間為禍太多年,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你!!”黑衣人終於受不了,拔出佩刀,作勢就要往嶽景深身上砍。

“不要!”

“不可!”

兩道女聲同時響起。

郡主死死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卓平則一個閃身擋在了嶽景深身前。

她只比嶽景深矮了半個頭,站在那裡仰起頭時,身後人能夠看到她頭頂的兩個髮旋。

家裡的老人們總說有兩個髮旋的人都是固執的,偏執的。

小時候的卓平便是如此。

她愛和嶽景深玩,就每天跟在他身後。

嶽景深爬樹翻牆,爹孃說那不是姑娘家該玩的玩意兒,可她也不聽,撩開裙子就敢跟著嶽景深一起上房揭瓦。

那麼多年過去,幼時的記憶仍舊曆歷在目。

他盯著那個人的背影,非常不合時宜的說了句:“平兒,你什麼時候生了白髮的。”

“……”卓平側目瞧他,淡笑道:“你以為你是什麼年輕人麼,老東西。”

這樣和睦而溫情的氣氛簡直要戳傷郡主的眼睛。

她握著黑衣人的手漸漸鬆了下來。

腦中一道聲音不停的在說: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這對狗男女吧!

一旁的寧馨也意識到這瘋婆娘的眼神好像帶了些殺氣。

她趕緊抱住於四叔的脖子,小聲提示了一句,示意一會兒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正此時,嶽景深卻朝前走了一步,霸道的將卓平護在了身後,護的嚴嚴實實。

他對上齊平郡主幾乎瞪出血色的眼睛,說道:“今日你若敢動我平兒一根汗毛,當初那些證據明日就會出現在大殿之上,就王爺做的那些事情,你們全家長几個腦袋都不夠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