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文梁,李金珠把李銀珠叫進堂屋,把那份聘禮單子遞給李小囡,“念給農三阿姐聽聽。”

“三阿姐自己認。”李小囡將聘禮單子轉手塞給李銀珠。

“這字我認得。銀九十九兩,金啥兩對……”

“簪!”李小囡指著簪字現場教學。

李金珠和李玉珠一個紡線一個織布,等李銀珠認完那張聘禮單子。

李學棟站到李銀珠另一邊,伸頭看著,和李小囡搶著教李銀珠。

李銀珠總算唸完那份聘禮單子,長長舒了口氣,合上單子問道:“這是什麼?全是好東西!”

“洪家給你的聘禮。”李小囡抬手彈了下那份聘禮。

李銀珠瞪圓了雙眼。

“大堂叔講,堂翁翁準備照著這份聘禮單子,再給農準備一份嫁妝。”李玉珠接著道。

李銀珠的眼睛已經瞪圓,不能再大了,只好把嘴巴張開了。

“農不小了,洪二比農還大三歲,大堂叔講,洪家想在明年春天裡挑日子成親,這很應該,我幫農二阿姐商量過,就答應了。”李金珠眉頭微蹙。

“尹嫂子講,過年的時候生意好,家家都要買些皮蛋,切一切,很上臺面的一個涼碟,我幫尹嫂子算過帳,要是順當,這一個年,能賺四五十兩、五六十兩銀子,阿拉六她四,阿拉能分到二三十兩。

“原本,我幫農二阿姐商量過,這二三十兩銀子都拿出來給你辦嫁妝。可現在,這份聘禮。”李金珠嘆了口氣,“都說說吧,哪能辦。”

李玉珠從李金珠手裡接過棉條,搖著紡車紡線。

李銀珠看向李小囡,李學棟從大阿姐看到二阿姐,再看向三阿姐,最後目光落到李小囡身上。

“大阿姐,這聘禮能不要嗎?或是不要這麼多?”李小囡先問了句。

“男家拿不出聘禮,女家不要聘禮的,聽說過,男家給了聘禮,女家不要的……”

李金珠皺著眉,看向李玉珠,李玉珠搖頭,“沒聽說過。”

“納徵是六禮之一,學裡的先生講,六禮中納徵最要緊……”李學棟努力想著關於納徵和六禮的講究。

“要是從來沒聽說過男家給了,女家就是不要,或是少要的,咱們要是不要或是不要這麼多,那就出格了是不是?”李小囡推著李學棟的肩膀,推回了他後面的話。

“阿囡講得對。”李玉珠點頭。

李金珠嗯了一聲,看著李小囡,等她往下講。

“要是受了洪家的聘禮,不要堂翁翁給的嫁妝,那人家會不會覺得,咱們跟洪家親,跟堂翁翁,跟咱們李氏族裡不親哪?

“咱們找房子的時候,我聽你跟二阿姐講閒話,說是大堂叔講:咱們這不要那不要,幾個族老講咱們是對族裡有怨氣。”

“農這意思,兩頭都要了?”李金珠擰著眉。

“嗯!”李小囡肯定的點頭,“大阿姐總是想,哥哥這個秀才哪能哪能,哥哥這個秀才就是秀才,哪能啦?跟別的秀才哪兒不一樣了?

“上回我問過哥哥,府學裡有多少秀才,考中舉人的有幾個,考中進士的有幾個,讓哥哥講!”

李小囡指著李學棟。

“少得很!聽說前頭三科九年,一共只考出了四個舉人,進士只有一個,九年,一個!先生講,本朝科舉特別難考。”李學棟急忙答道。

“大阿姐總想著人家對咱們好,是為了哥哥能考中舉人考中進士,當大官當宰相,我覺得別人沒這麼想,是大阿姐太敢想了。

“人家對咱們好,就是因為哥哥現在是位秀才公,那洪家,不就是因為考出了一個秀才,才不得了起來的嗎?”李小囡看著李金珠。

“阿囡這話講得對。”李玉珠表示贊同。

李金珠沉默片刻,嗯了一聲,“就算是這樣,阿拉也不該拿人家四五百兩銀子。”

“洪家這四五百兩聘禮,從洪家抬過來,也就是隔上兩天三天,就又抬回他們洪家了,是吧?堂翁翁那四五百兩,你沒聽大堂叔講啊,他們也要搬到平江城,還要在平江城開鋪子做生意呢,以後肯定用得著哥哥這個秀才公身份的。”

見李金珠眉頭好像擰得更緊了,李小囡話風一轉。

“大阿姐要是覺得不該拿,那就當是咱們借的,以後等咱們賺了錢,直接還銀子他們要是不收,那就等大堂叔家艾葉姐姐出嫁的時候,或是堂翁翁過生辰的時候,送厚厚的禮,還上這個人情就是了。”

“阿囡這話講的有道理。阿拉家跟洪家算不上門當戶對,銀珠嫁過去受氣怎麼辦,這事體阿拉兩個愁過不知道多少回,要是能有這小一千兩銀子的嫁妝,銀珠也算有些底氣。這個人情,阿拉記著,以後總能還得上。”李玉珠看著李金珠道。

“嗯,那就這樣,這人情,阿拉是得記著,以後,”李金珠頓了頓,嘆了口氣,“要是能還得上,那就太好了。”

“肯定還得上!大阿姐放心!有我呢!”李小囡老氣橫秋的拍了拍李金珠的肩膀。

“等等!”李銀珠一把拉住李小囡,“我不要這麼多嫁妝,我……”

“沒事兒,阿拉欠的人情多了,不差這些嫁妝。”李金珠將李銀珠散下來的一縷頭髮別到耳後。

“太多了!”李銀珠看著眾人。

“才一千兩,不多!以後等我掙了大錢,再給你補點兒。”李小囡一幅豪氣模樣,拍了拍李銀珠。

“這死妮子!”李玉珠失笑出聲,在李小囡頭上輕拍了下。

“我也想掙錢……”李學棟伸頭過來。

“農好好念你的書!”

“農好好唸書當好秀才公!”

“農可不能分心!”

李金珠、李玉珠和李銀珠一起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