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員外說到一半就閉了嘴,神色很是複雜。

這個時候,王福進來稟告,“老爺,夫人回來了。”

王員外遲疑了一下,吩咐兒子們,“你們去屏風後站著,不要出聲,等你娘走了再出來。”

貓哥兒一臉懵懂,禮哥兒卻扯了弟弟就走。

很快,王娥就進來了,眼見桌子上的藥碗,她就端了起來,說道:“老爺,你好一些了嗎,我餵你吃藥。”

王員外卻伸手打翻了藥碗,沉聲問道:“王娥,我自從入贅王家到如今,十幾年了。我待你如何,待王家如何,你心裡最清楚,但你為什麼要害死我?”

王娥嚇的白了臉,哆嗦著嘴唇不肯承認,“老爺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聽不懂?”王員外支撐坐了起來,惱怒到了極致。

“我頭疼是因為腦子裡有淤血,明明幾副藥,簡單的活血化瘀,我就能痊癒。但你一次次買通大夫,就說我的頭疼治不好,生生讓我疼了十幾年,拖到如今,我馬上要死了!王娥,你好狠的心啊!”

王娥被拆穿,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十幾年夫妻,她自然也是心疼,但不得不如此。

王員外見她不說話,氣得更狠了,扔了手邊的枕頭。

“即便我有什麼做的不好,但我們有兩個兒子,你看在他們的顏面上,怎麼能處心積慮害死我呢!他們以後沒了爹,你讓他們怎麼辦?”

王娥嚇得離床多遠,抹了兩把眼淚,狠心說道:“老爺,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下輩子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事到如今,我就是後悔也沒辦法了。你安心養病,等你……等你走後,我會好好把禮哥兒和貓哥兒撫養長大。”

說罷,她轉身就要出門,卻聽屏風後有人喊著,“娘!”

貓哥兒到底年歲小,不明白爹孃在吵什麼,跑出去抱了母親。

禮哥兒卻是什麼都聽懂了,白著臉,軟著腿走出來,滿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母親。

王娥猛然望向床上的丈夫,惱怒之極。

她沒想到,丈夫會如此恨她,居然在孩子面前拆穿她的算計!

她想同大兒子解釋幾句,卻聽門口鬧了起來。

有奴僕跑進來嚷著,“夫人,有官差上門,要抓你去府衙!”

王娥當時就白了臉,“抓我幹什麼?”

但四五個官差已經進來了,確認了王娥身份,掐了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禮哥和貓哥兒嚇壞了,王員外掙扎著下了床,喊著奴僕套了馬車,然後他帶了兩個孩子也追了上去。

因為遷都之事,原本不起眼的小小州府衙門,如今也升級為京兆尹。

更因為京都的權貴,同本地的世族間,多有摩擦,府衙整日都很熱鬧。

所以,皇上特意派了一個有名的耿直臣子過來坐鎮,事事秉公處置,從來不看人情,只看對錯和證據。

這麼一年多下來,倒是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矛盾衝突也慢慢少了。

畢竟經官誰也佔不到便宜,還不如坐下好好好談談……

但今日實在是個特殊日子,一大早晨就有人披麻戴孝進城,足足十幾口子,老老少少都是普通人的打扮,卻捧著兩個牌位,各個哭聲震天。

“青天大老爺給我們做主啊!”

“四海居王老太爺殺了我們家兒子啊!嗚嗚,我兒子死的冤枉啊!”

“爹啊,兒子想你啊!”

“二狗子啊,你在天有靈看看娘給你申冤報仇啊!”

這般動靜,自然就有不少人圍著看熱鬧,忍不住議論紛紛。

“這些人說什麼,四海居?昨日四海居不是剛毒死人嗎?難道還是那事?”

“我聽著不像啊,好像說四海居的王老太爺!”

“王老太爺不是死了多年嗎,怎麼殺人?不可能啊!”

“走,看看去!”

“這王家也是倒黴,怎麼一事接著一事,沒完沒了啊……”

很快,隊伍越來越大,來到府衙門前的時候,看熱鬧的人幾乎把街路堵得水洩不通了。

府尹大人聽到鳴冤鼓,就趕緊穿戴好,升了堂。

見到這群披麻戴孝的百姓,他也皺了眉頭,仔細一問,這些人又說的顛三倒四,最後總算把事情拼湊完整了。

原來這是城北大槐樹村的兩家村民,他們兒子十幾年前突然失蹤了,怎麼也找不到。

家裡尋不到人,很是傷心。

但昨日其中一家人到城裡辦事,在城南的茶館喝口水,聽到一件新鮮事,怎麼聽都同當年兒子的一些話差不多。

於是,兩家猜出兒子被害死了,這才跑來告狀,要弄清楚兒子到底怎麼死的,屍骨在哪裡。

涉及到兩條人命,府尹大人一邊讓官差去拿王家的獨女,一邊問詢王家的根底。

站在角落的師爺是個伶俐人,他平日除了幫助府尹大人處理文書,更多就是要做到訊息靈通。

說來也巧,他家就住在城南巷子,王家之事,他昨晚就聽家裡喜歡泡茶館的老爹說的清清楚楚。

這會兒就同府尹大人原原本本說了,末了添了一句,“當然,大人,這都是王家附近的鄰居們聽到說起的,沒有證據。”

府尹大人雖然耿直,卻也不是實心的榆木疙瘩,否則他也不會得了皇上的信任,坐上這個位置。

常年斷案的敏銳,讓他猜出這其中有些蹊蹺。

畢竟昨日王家剛垮了生意,爆出王家獨女故意不給贅婿治病,幾乎害死贅婿,今日就有人來告王家害死人命,實在是太巧了些。

世上可以有巧合,但這麼多巧合集中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很快,王娥就被押了過來。

看熱鬧的人群自動散開,給官差留了一條路。

有人膽子大,仔細打量王娥,忍不住問道:“這就是那個王家獨女,蛇蠍心腸那個?”

“應該是了,就是她不給丈夫治病,生生把丈夫拖到要病死。”

“長得這麼漂亮,沒想到是個狠毒心腸,怪不得人家說最毒婦人心!”

王娥聽到幾句,驚得白了臉色。

她終於知道早晨時候,鄰居為什麼見到她就躲了!

原本以為,這事只有自家知道,沒想到現在已經人盡皆知了!

她有些腿軟,但官差可不會憐香惜玉,拖著她就上了堂。

府尹掃了一眼跪在堂下的王娥,剛要說話,府衙外又鬧了起來。

很快,王員外領著兩個孩子也擠到了堂前,高聲喊著,“大人,我是王娥的丈夫王新秋,請准許我上堂。”

府尹大人點頭,差役們讓開,王員外領著兩個孩子,一進去就跪倒在地。

他原本就面黃肌瘦,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這般心急之下趕來,更顯狼狽,開口要說話,居然又吐了血。

雖然他及時扯了袖子堵了嘴,嘴角還是見了血色。

堂上堂下所有人看在眼裡,都是忍不住嘆氣。

“王員外真是好人啊,他都要被王娥這個毒婦害死了,還要跑來護著她。”

“是啊,許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顏面上吧。”

“王娥也太狼心狗肺了,這樣好的丈夫,去哪裡也找不到啊。”

“是啊,這樣的人真該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