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人家都說有錢人最沒良心了,今日才知道,這話不假啊!”

魁梧大漢當先開了口,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樣。

那個挎著籃子的婦人也是扯著嗓子嚷道:“就是,真是黑了心肝啊!人家小姑娘多可憐,就想賣了自己給父親下葬。

“你們也說了要幫忙,怎麼臨時又變卦了,這不是逼迫人家小姑娘去死嗎?!”

集市上,本來最多的就是閒人。

特別是這個時候,各家的買菜的婦人、婆子,下工的匠人之類,聽到這裡有熱鬧,都湊了過來。

幾句話的功夫,已經裡三層外三層,把這一處都圍了起來。

這下,盧綜要扯了賈旭出去,就更是不成了。

盧綜本能覺得不好,微微皺了眉頭。

賈旭卻有幾分書生氣,依舊再同那幾人解釋,“你們誤會了,我們路過,這姑娘突然抓了我的袍子,求我買了她,給父安葬。

“我說給她銀子,讓她把父親安葬之後,再繼續去尋親,不必給我做奴婢,她卻不肯……”

他說的是事實,但那個挽著籃子的婦人卻斜著三角眼,說起歪理。

“哎呦,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惡人,買了人家姑娘,還不要人家跟著!那這姑娘成了什麼,言而無信啊?以後還怎麼做人?

“她一個姑娘家,成了你的人,你又不要,她更不能嫁人了!這奴婢不是奴婢,清白身不是清白身,以後怎麼活啊?

“你說,你不是逼死她,你是做什麼呢?”

那白衣姑娘適時哭了起來,哀哀切切,讓人聽了心裡特別酸澀。

她小聲懇求著,“嗚嗚,公子,我爹死了,我孑然一身,不知何去何從。您買了我,幫我安葬了父親,我就是你的人了!

“求您不要嫌棄我醜陋,就收了我吧!我願意當牛做馬,報答公子大恩!

“嗚嗚,若是公子不要我,我只能……只能追隨父親去了!”

她說罷,一個頭磕到地上,哭的更悽慘了。

這時候那個白鬍子老頭兒說話了,好似中肯的勸著賈旭,“這位公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夫瞧著您也是出身富貴,家裡應該不差這一個奴婢,不如就給她一個安身之處吧。

“哪怕公子暫時帶她走,等遇到合適之處,再把她放下也成啊。”

後邊看熱鬧的人,根本不怕事大。

眼見這跪地的女子嬌弱貌美,急的滿頭汗的賈旭富貴英俊,就跟著起鬨,紛紛嚷著。

“就是,一個女子能吃幾碗飯啊,收到家裡,也是個人手啊!”

“對啊,你不要,就把人給我,正好我沒媳婦兒呢!”

“別啊,我也沒媳婦兒,還是給我吧,晚上留著暖被窩,想想就美啊!”

眾人越說越難聽,嚇得那女子縮了肩膀,哭的越發哀切了。

賈旭腦門兒上的汗珠子,噼裡啪啦往下掉。

這樣的狀況,可比做文章難多了。

他自幼就讀書,沒有一千本也有八百本了,但沒有一本告訴他,遇到這樣的情形,要怎麼處置啊!

盧綜臉色黑透,他雖然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蹊蹺,但隱約猜到他們中了圈套,如今被架在火上烤了!

若是不管這女子,那就是逼她去死!

若是帶這女子一起走,顯見這女子又是個麻煩,不知根底,也許後續還會有更大的災禍等著他們!

他有一瞬心煩暴躁,想召喚出跟隨之人,把這些算計他的惡人,統統拾掇了。

但理智又告訴他,不能如此。

權衡再三,他望向了李家三兄弟,小聲問道:“李兄,這般該如何是好?”

家仁一直帶了弟弟們看著,也曾低聲商議過幾句。

這會兒見盧綜求救,他就上前一步,拱手同眾人說道:“各位父老鄉親,我們是第一次來到寶地,剛到市集上走走,我這位友人突然就被扯了袍子。

“按理說,我這位友人身懷仁善之心,聽說這姑娘有難處,願意拿銀子幫忙,這事說到哪裡,也是一樁美談,是不是?”

眾人點頭,這話沒錯。

這年頭,人人都是自掃門前雪,願意慷慨解囊,幫助旁人的確實不多。

家仁話鋒兒一轉,又說道:“但這位姑娘,得了幫助不但不急著安葬父親,也不擔心父親屍首發臭,反倒糾纏我這友人,一定要追隨,這就有些奇怪了。”

他又望向那幾個老者、漢子和婦人問道:“我們這裡沒有高聲說話,你們就突然出現了,上來就說我們見死不救,口口聲聲逼迫我們帶上這姑娘。

“我能問一句嗎,你們是不是同這姑娘認識,否則怎麼如此不辨是非?”

“胡說!”那婦人開口呵斥,惱道:“我們不過是路過,看不慣而已,多說幾句,怎麼在你嘴裡就是壞人了?”

“就是,誰認識你們啊,說的好像我們算計你們一樣!”那漢子也是甕聲甕氣,十分不屑。

老者更是嘆氣搖頭,一副失望模樣,“世風日下啊,如今好人可做不得了,說句公道話都不成了!”

外圍的眾人眼見這般,又被蠱惑了,嚷嚷道。

“你們不願意救人就算了,可別冤枉人啊。”

“就是啊,我們鄉里鄉親的,都是好人,可沒那些彎彎繞!”

家仁也不同他們辯駁,就繼續說道:“好,既然各位鄉親願意為這幾人做保,那我們姑且相信他們同這姑娘沒關係。

“但我這友人家裡是做官的,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收做奴僕的。既然這姑娘一心追隨,我們問幾句話,總可以吧?”

眾人互相看看,都沒說話。

家仁也不是真要等到他們准許,他扭頭問那女子,“你說和父親落難,錢財被小賊偷走,父親氣病多日故去,對吧?”

那姑娘點頭,還要說話,家仁已經搶了話頭兒。

“那你說說,你父親露在外邊的腳這般髒汙,顯見死前是受了苦的。

“但你身上的裙子卻是上好的玉綾縫製,你的手臉也沒有一點兒髒汙,顯見將養極好,完全不像落難的樣子啊?”

女子半垂著頭,眼珠子亂轉,雙手下意識扯著袖子,說道:“父親疼愛我,即便落難也不肯讓我吃苦……”

“好,就算你父親疼愛你。但云綾的衣裙送去當鋪,也能得五兩銀子,足夠買副棺材了,你為何還要賣身葬父?”家仁不依不饒的追問。

女子越發慌亂,小聲說道:“我只有這一套衣裙,若是當了,我沒有替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