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趕緊拾掇東西,繼續趕路。

簡單的木爬犁用不了了,所以,趙叔騎了村長家的驢子,其餘兩個老爺子則一起騎著大青騾子。

許是老爺子們習慣了,也知道推辭沒有用。

這一次他們在騾子和驢背上坐的很安穩,手裡卻忙個不停,瞧著像給孩子孩子們雕著小東西。

眾人一口氣又走出十里地,眼見日頭落山才再次紮營…

就這般,眾人曉行夜宿,但凡停下就抓緊一切時間在路邊挖野菜,打獵,勉強貼補一些口糧。

三日裡,又走出了一百多里。

這一次,抵達的是個府城,靈泉府。

遠遠看著,府城可比縣城氣派多了。

但同樣,門前堵著的馬車也更多…

眾人只看了一眼,就心裡咯噔一下,直接沉到了底。

因為城門前豎著高高的木柵欄,守著更多的兵卒。

村長不願相信,也報了最後一絲希望,親自同李老四等人過去問詢。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一人五兩的買路錢,並沒有因為府城比縣城大,就免掉了。

天下烏鴉一般黑,買路財照舊是人人都想攀上富貴的捷徑。

眾人問了幾次,確定沒有聽錯之後,就蔫頭耷腦往回走。

李老四捏著柴刀,恨得牙齒咬的咯吱響。

若不是礙於家裡老老少少要照顧,他恨不得一通亂刀直接衝過去,砍死這些雜碎!

正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秋生,家義!”

他扭頭看去,不等看清楚,家義已經小老虎一樣衝了出去。

“師傅,是我師傅!”

劉鏢頭趴在路邊一輛車上正同他們招手,李老四也高興瘋了。

當日著急逃命,他雖然把訊息送給了劉鏢頭,但之後一直沒見到,心裡免不得惦記。

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到了。

劉家三口趕了馬車,很快跟著眾人回了營地。

村人聽說前邊城門依舊要買路銀子,都是氣瘋了。

有人大罵,有人痛哭,一時營地氣氛沉重的小娃娃都不敢吭聲。

劉夫人比之先前瘦的差點脫了相,原來是劉鏢頭和劉揚都受傷了。

她要趕車,要照顧兩人,實在有些撐不住。

這會兒見了李家人,好似見了親人,她沒說幾句話,就歪著睡著了。

陶紅英和李老太等人看著可憐,給她蓋衣衫,又緊著熬粥給這一家子墊墊肚子。

李老四見劉鏢頭胳膊受了傷,劉揚後背也是滲著血色,猜得他們一家是遇到了難事。

但他沒有多問,只請張神醫幫忙治療。

這種簡單的外傷,張神醫自然不為難,沒一會兒就處置好了。

劉鏢頭見妻兒安頓好,也來了精神,開口就說道。

“秋生啊,前邊走不得了。每個城池都設路卡了,天大大亂,咱們要活命,只能拼一把了。”

李老四點頭,也是嘆氣。

“劉大哥,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劉鏢頭抬下巴,指了前邊的連綿山林。

“翻山,只能翻山了。這一片,我年輕時候被一個仇家追殺,曾經走過一次。在這裡進山,一直往南走,要翻山四十多座,但只要走出去,下山就是金沙江。比走官路省下四百里,而且能繞過所有城池。只不過,一定會很艱險。”

李老四不等說話,旁邊聽著的村長等人,已經倒吸一口冷氣。

四十多座山,就是一日爬一座,也要四十多天。

而且這樣的深山老林,太危險了,野獸毒蛇比比皆是。

進去了,想出來,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

但若是不翻山,走官路,起碼有五六個縣城,三個府城。

一人最少要五十兩買路錢,全村就是五千兩,簡直是天方夜譚…

“劉大哥,你先歇著,我們商量一下。”

李老四留下劉鏢頭,然後和村長聚集了村裡所有人。

這是事關生死的大事,所有人都有權利參與決定。

說到底,這個時候也沒什麼選擇的餘地。

留下就是匯合了後邊的流民,一起等死,或者一起鬧事同兵卒們火拼。

或者乾脆等到京都御駕過來趁亂跟著過去。

但一次就算趕上機會了,南下路過八九城,次次都能趕上嗎?

而且人多了,搶劫,偷盜,拐賣孩子,只有想不到的惡事,沒有做不到的。

他們因為準備的早,上路的早,比之旁人,吃用之物都齊全,一定是所有人眼紅的首要目標。

也許身在人群,還不如身在山林,面對野獸毒蛇來得安全…

眾人從午後一直商量到黃昏,終於定下了橫穿大山,直達金沙江的計劃。

許是先前兩座山不算艱險,翻起來雖然累,但沒什麼危險。

這給了村人很大的信心,又已經下了決定,所有人反倒神色輕鬆一些。

燒水做飯,拾掇東西,儘量多做準備。

一時間,小小的營地忙的厲害。

劉夫人睡了一覺,喝了粥,也有了力氣,著急拾掇馬車,把用得上的東西都裝了起來。

李老三多做了一個爬犁,東西綁上去,劉鏢頭倒也能拖著爬山。

陶紅英和趙玉茹心慌,也要再拾掇一下家裡的筐簍行李,卻被李老太攔住了。

旁人不知道,她卻清楚一些。

有很多東西,比如大半的糧食,都被孫女收起來了。

這一路慌亂,家裡人多,誰都覺得自己的擔子輕,就以為沉的東西都在旁人那裡,沒誰仔細計較。

其實,他們費力擔著揹著的,其實真不多。

再看孫女,這會兒正被趙叔抱著玩耍,手裡捏著一個木雕的小馬,笑的幾顆小白牙都露了出來。

而家喜家安也是,一人得了一個大彈弓,圍著兩個老爺子,眉開眼笑。

前途未卜,但為了孩子們,什麼刀山火海,都要拼一拼。

這同樣是所有村人的心聲。

若是他們自己就罷了,死了也爛命一條,但孩子們不成。

他們還要長大,還要成親,還有那麼多好日子…

這一晚,所有人都帶著這樣的決心,睡得格外踏實。

早起時候,照舊是燒火做飯,喂騾子和毛驢,打水存水,貼餅子做乾糧。

劉家三口要一起同行,也拿了糧食,卻是粳米。

陶紅英做主,把粳米留下給孩子們吃,各家湊高粱面給他們帶了十幾個餅子出來。

忙的差不多,只要吃了飯就可以出發了。

這時候,家安家喜到處亂竄,嘴裡嚷道。

“趙爺爺他們去哪裡了,怎麼一直沒看見?”

眾人驚訝,互相看看,找找身邊確實沒有。

村長就道,“是不是到附近去方便了?”

李老四立刻喊了兩個村人去附近林子裡找人。

結果,才邁進林子,村人突然驚恐大叫一聲。

“趙叔!”

晨起的飛鳥,驚得展開翅膀,迅速衝入了天空。

晚秋的葉子片片落了下來,倔強的盤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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