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興師問罪?

這下可輪到珊瑚姑娘驚訝了。

她好似不能相信,想了想說道:“不,四夫人客氣了,是我該感激李將軍,貴府實在不必這般……”

溫夫人幫忙勸道:“珊瑚姑娘,我夫家姓溫,家義要叫我一聲師姑,我也算是他的長輩。

“今日陪著四夫人過來,免不得多嘴說幾句,還請姑娘不要介意!

“你許是沒有去過新都,怕是不知道李家的家風,李家積德行善,明理公義,簡直是人人皆知。

“不說你救了家義,受了傷,就是路上遇到需要幫忙的人,我們家裡也不會置之不理。

“更何況姑娘的父親所行所為,實在令人欽佩,姑娘家人的遭遇更令人唏噓。

“李家如今也在泉州有生意、有家業,也算受了你父親的庇護恩惠,如今回報一二實在是應當之事。

“還請姑娘不要拘謹,若是有我們能盡力之處,儘管直說。”

珊瑚姑娘仔細打量陶紅英和溫夫人,見她們神色裡滿是真誠和憐惜,確實不像假意試探。

不知為什麼,她原本挺直的腰背突然就榻了下去。

她想說話,嗓子卻哽咽著發不出聲音。

父親活著的時候,很多人受過父親的幫助,家裡也常有親朋走動,熱鬧之極。

但父親過世,全家遇難,只剩了她一個之後,不但沒人伸出援手,反倒扣了她一個“克親”的汙名。

可以說一夜之間,她從全家嬌寵的小女兒,變成了人人唾棄的“孤女”!

她哭過,怒罵過,但都沒有用!

最後,她豁出性命,九死一生去給家裡人報仇。

眼見功虧一簣的時候,李將軍就像天神一般出現在她面前,幫她手刃仇敵!

那一刻,他就在她心裡紮了根兒,好像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她突然想活下去,不想辜負他冒險搭救!

可是現實太殘酷了,她活著上岸了,面對的卻是更多的流言,更多異樣的眼光……

她只能收起一切心思,躲在傷兵營裡,養傷,也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沉默苟活……

但今日,李家人找上門來,她做好了被打罵的準備,畢竟是她連累李將軍被人議論。

沒想到,李家人是為了感謝她,為了幫她……

這是做夢嗎?

陶紅英和溫夫人都是有閨女的人,眼見珊瑚姑娘睜著大眼睛,眼淚噼裡啪啦掉下來,卻倔強都不肯發出一點兒嗚咽,兩人都心疼壞了。

陶紅英直接坐到了床鋪上,握了珊瑚姑娘的手,小聲安慰著。

“珊瑚姑娘,別哭!你命裡的坎兒,已經過去了。苦吃完了,以後肯定都是甜。”

珊瑚貪戀陶紅英手心的暖,眼淚掉的更急。

好半晌,她努力擦乾淨眼淚,起身給陶紅英和溫夫人行禮道謝。

“二位夫人,謝謝你們善待我,更謝謝貴府的好意。

“但我還是那句話,李將軍救我活命,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我有手有腳,以後無論做什麼都能活命,不需要幫忙。

“而且,我……我身上的流言太多了,同我走得近,容易連累李將軍和貴府都被人詬病……

“甚至這裡人多眼雜,以後也請夫人們不要來了,但凡有小女子能盡力之處,只管派家裡丫鬟管事來喚一聲就好。”

陶紅英還想說話,溫夫人卻拉了她一把,輕輕搖頭。

陶紅英嘆氣,想了想就道:“好,珊瑚姑娘,既然你有考量,我們也要尊重,但你也不能讓我們今日白走一趟吧。”

說著話,她指了指站在門口的瓊嫂子。

瓊嫂子手裡拿了一隻雕花木盒子,盒子裡裝了一套金首飾,外加一百兩銀子。

她又說道,“我們家裡原本準備了一些首飾和金銀,但你下想必不願意收下。

“這樣,我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些日用之物,不貴重但實用。還請姑娘不要再推辭,好嗎?

“畢竟你如今在養病,吃住好一些,才能儘管好起來,尋個好出路啊。”

珊瑚遲疑了一下,沒有再推辭,再次行禮道謝。

“多謝夫人照顧,希望小女子有生之日能有機會報答夫人和李家的大恩。”

陶紅英嘆氣,拍拍她的肩膀,然後同溫夫人走了出去。

夏青同婦人們說的口乾舌燥,這會兒趕緊迎上前,站在了瓊嫂子旁邊。

很快,家義也得到訊息。

他忍不住打量嬸子的臉色,可惜沒看出什麼,只能前頭引路。

但他到底忍不住,回身望了珊瑚姑娘一眼……

溫夫人正巧看見了,卻扶著瓊嫂子的手,沒有說話……

眼見她們走遠,婦人們就一窩蜂似的衝到珊瑚跟前,七嘴八舌問著。

“珊瑚姑娘,李將軍家裡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娶你做二房?”

“他們家給多少聘禮啊?以後可是好起來了,你肯定不用住帳篷了。”

珊瑚微微皺了眉頭,同眾人說道:“嫂子們關心我,我很感激,但請嫂子們以後不要再說這話!

“李將軍救了我的命,我感激都來不及,不好再連累他壞了清白名聲。

“李家夫人今日登門,是欽佩我父親,所以特意來探望我想要幫把手兒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我如今活命都難,也不想談什麼親事。

“倒是嫂子們以後有什麼好活計,可以幫我介紹一下。”

婦人們很是失望,還想再問,但見珊瑚臉色白的厲害,也是有些不忍心。

於是她們收了八卦之心,讓她回帳篷去歇息……

不說珊瑚坐在床上,心裡如何複雜難言。

只說李老太等人在家裡,扯著脖子的盼著,好不容易盼著陶紅英和溫夫人回來,就忍不住趕緊迎上前。

李老太一迭聲問著,“怎麼樣啊?那姑娘好不好?”

陶紅英和溫夫人對視一眼,都是嘆氣。

“怎麼,姑娘不好?”李老太急了,催問道:“你們倒是說啊,到底哪裡不好?長得差,還是品行不好?”

陶紅英回道:“娘,姑娘真是個好姑娘。長得身形高挑,濃眉大眼,烏黑頭髮,很是漂亮英氣。

“而且住處簡陋也拾掇很乾淨,是個要強的脾氣。

“最主要是自小家裡也有嬤嬤教規矩,說話行事都很不錯。”

“哎呀,當真?那可真是太好了!”李老太忍不住笑道:“家義這臭小子,運氣不錯啊。

“我還替他發愁呢,沒想到他隨手救一個,就是好姑娘!”

溫夫人生怕老太太再說下去,就要開始張羅提親了,她趕緊說道:“嬸子,我們這一趟過去,沒同姑娘提一句結親之事。

“實在是這姑娘之前沒少受苦,看盡人情冷暖,所以防備心重,性情也太要強了。

“她開始以為我和紅英是去興師問罪的,怕她纏著家義呢,一再保證不會連累咱們家。

“後來聽說我們是去探望她,想要幫她,她還是不肯接受,甚至我們家裡準備的謝禮也不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