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

好的時候那叫一個全心全意掏心掏肺,可一旦對女人感到厭煩,那麼十天半月都不帶搭理的。

從前利用父親這種性格對付南寶衣,固然處處得利,可如今父親反過來這麼對待自己,真叫她受不了。

她望向昏睡不醒的柳氏。

這次小產傷了她的身子,她今後已經不能再懷孕。

加上美貌大不如前,再想和程葉柔掰手腕,難如登天。

南胭捏了捏眉心,疲憊地將藥碗放在床頭。

她正要起身喝口茶,寢屋外忽然傳來叩門聲。

她道:“進來。”

表哥柳端方和表姐柳憐兒,畏畏縮縮地踏了進來。

柳端方伸著脖子望了眼病榻,笑容十分討好:“胭兒表妹,姑母她……小產了?我們,我們來看看她。”

南胭漠然不語,垂眸給柳氏掖好被角。

柳氏期間醒過一次,抓著她的手,說是柳大嫂推了她,害她小產。

她叮囑她,一定要弄死柳大嫂,再把孃家人趕出府才算罷休。

她譏諷地勾起唇角。

孩子都沒了,再怎麼報復孃家人,又有什麼用?

還不如,物盡其用。

她瞥向柳端方,二十歲的青年男人,雖然生得俊,舉止卻格外油膩,縮頭縮腦的樣子,很上不得檯面。

她又瞥向柳憐兒。

柳家的血統確實不錯,這位表姐雖然才十四歲,卻長得豐滿高挑,容色很秀美。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計策,她不動聲色地坐到圓桌前。

她自顧挽袖斟茶,“表哥覺得,南府如何?”

柳端方諂媚地笑了:“南府富貴,茅房都比咱們老家華麗寬敞!剛剛丫鬟來送宵夜,乖乖,春捲兒、芙蓉糕、馬蹄酥,都是咱們家過年才能吃上的好東西!胭兒表妹,能住在這種地方,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那麼,表哥想不想一輩子住在這裡?”

柳端方一雙眼立刻亮了。

他含笑上前,曖昧地摸了摸南胭的小手,“表妹的意思是……”

南胭臉色微寒,抄起茶盞,毫不留情地砸在他手背上!

柳端方立刻捂住手背,狼狽地慘叫出聲!

他忌憚地望向南胭,明白這個表妹,並非他能夠染指的。

他認真道:“胭兒表妹,莫非你是想讓我勾搭南寶珠或者南寶衣?我打聽過了,她們是南府最寶貴的嬌嬌小姐,還有侍女說,南老夫人甚至有招上門女婿的想法。”

南胭詫異挑眉。

這表哥出身鄉下,看著油膩膩的,沒想到腦袋瓜轉得還挺快。

她淡淡道:“南寶衣這賤人,屢次三番與我作對。如果讓她嫁給你,那咱們就是一家人,哪有姑嫂作對的道理?”

最要緊的是,柳端方是個沒用的廢物。

南寶衣嫁一個廢物,而她卻能嫁給蜀郡太守的公子,從此以後,她們的命運將截然相反。

就算孃親不是正室,又如何?

南寶衣依舊要跪在她的腳底下討生活!

柳端方遲疑:“可是胭兒表妹,上門女婿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我想當,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急什麼?”南胭冷漠,“我自有計策。你先出去吧,我和憐兒表姐說說話。”

柳端方走後,南胭打量柳憐兒。

少女怯懦,正侷促地捏著衣角。

穿大紅碎花夾襖,髮髻上只戴著一朵絹花,又土又難看。

南胭微微一笑,取下金髮釵,溫柔地簪在柳憐兒的髮髻上,“憐兒表姐天生麗質,要好好打扮,才不辜負青春美貌。過兩日雪停了,我領你去芙蓉街置辦些衣裙釵飾。”

柳憐兒摸了摸金髮釵,小聲道:“表妹,你是不是想讓我幫你做事?”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南胭微笑,“過完年表姐就十五歲了,已經是可以許人的年紀。見識過南家的富貴,表姐還想嫁給尋常百姓嗎?”

柳憐兒膽怯地看她一眼。

她更加小聲:“富貴固然很好,可如果沒有福氣去享——”

“表姐以為,蕭弈如何?”

柳憐兒腦海中浮現出那道俊美威嚴的身姿。

他坐在花廳裡,儘管有那麼多人,可是仍舊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十八歲封侯的少年,即便是在悅來鎮這種鄉下地方,也人人稱道。

“蕭弈十八歲封侯,未曾娶妻,身邊甚至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表姐生得豐滿秀美,哪怕當不了正室,當個貴妾總沒有問題吧?侯爺的貴妾,不比尋常百姓的正頭娘子差。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南胭循循善誘,令柳憐兒神情變幻不定。

良久,柳憐兒試探道:“如果,如果我不肯呢?”

她不是傻子。

堂堂侯爺卻不娶妻,甚至連丫鬟都沒有,要麼是因為他心裡有人,要麼是因為他好男風。

兩種情況都不利於她,她可不想找罪受。

南胭笑容更盛。

她伸出手,輕佻地拂拭過柳憐兒的臉蛋,“如果表姐不肯,那麼我母親這次落胎,恐怕是被你娘故意推倒的……想來衙門那裡,會查個清楚明白。”

柳憐兒心頭輕顫。

她深深看了一眼南胭,最後低下頭,默默離開了寢屋。

侍女好奇:“小姐,表公子和表小姐固然容貌出色,但侯爺和南寶衣見識過那麼多驚才絕豔的同齡人,未必會動心呢。”

“我要他們動心做什麼?”南胭慢條斯理地吃了口茶,“我只要離間他們的感情,叫他們互相猜忌,叫蕭弈不再護著南寶衣,這就足夠了。”

侍女立刻明白了。

她不禁翹起大拇指:“小姐英明!”

大雪落了一宿。

南寶衣清晨起來,因為雪光的緣故,就連寢屋都十分敞亮。

她晃了晃南寶珠,“珠珠,咱們去堆雪人好不好?”

南寶珠迷迷糊糊:“嬌嬌,你洗洗睡吧,你想要的夢裡都會有……”

南寶衣訕訕。

她只得自己穿衣洗漱。

洗漱完來到珠簾外,正要細細打扮,卻看見寧晚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坐在妝鏡臺前,正勾眉描唇。

手法那叫一個熟練!

瞥見她出來,他從頭到腳地打量過她,嘲諷般輕嗤一聲。

南寶衣摸了摸略顯凌亂的青絲,又望了眼寧晚舟精緻無瑕的妝容和髮髻,有種無地自容之感。

她套上寬大的胭脂斗篷,認真道:“我以後不會來了……晚晚,你不要欺負我的小堂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