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直指沈姜!

沈姜不避不躲,豔若牡丹的面龐上,甚至緩緩噙起微笑。

鋒利的劍刃,穩穩抵在她的咽喉上。

蕭青陽素衣長髮,白練勒出勁瘦纖腰,更顯高挑颯爽。

她居高臨下,沉聲:“我要你交出玉璽和權勢,從此之後退居冷宮,否則……”

“否則,如何?”

“你我母女情分已盡,我對你,不是下不了手。”

沈姜笑意更盛。

她悠然望向寶殿。

殿中亂成一團。

大喜的日子,翊坤宮並沒有佈置金吾衛,宮女嬤嬤手無寸鐵,敵不過蕭青陽的心腹,不過片刻功夫,滿殿已是血流成河。

世家貴婦們拼命尖叫躲逃,蕭青陽的心腹們提劍追去,把她們從花園、偏殿、遊廊等地抓回來,綁縛了手腳,全部丟在殿中。

這些貴婦和女郎過了幾十年太平日子,平日裡只研究珠釵綾羅,在花宴上談笑風聲,品評誰家郎君生得瀟灑俊美,哪裡見過這種大世面。

一時間,滿殿都是鬼哭狼嚎。

宮女匆匆登上御階,拱手道:“殿下,所有女眷都已擒獲。”

蕭青陽點點頭:“關閉翊坤宮宮門。告訴外面的金吾衛,擅闖一步,本宮就殺一人!”

宮女立刻稱是。

蕭青陽見沈姜自在地斟茶,知曉她不肯交出玉璽。

她面無表情:“你不肯,也沒關係。來人,搜宮。”

等待的時辰裡,殿中傳來脆弱哭泣。

魏夫人被五花大綁,髮髻歪斜,哭訴道:“青陽帝姬,今日是你和少謙大喜的日子,你不能這樣絕情啊!少謙待你一往情深,皇后娘娘又十分疼愛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蕭青陽端坐在矮案上,高束馬尾,霸道提劍。

她端起一盞御酒,輕輕晃了晃,譏笑:“一往情深?疼愛本宮?”

她竟毫不知情。

魏楚楚跪在魏夫人身邊,哭訴:“公主嫂嫂當真絕情,過了今日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卻做出這種事……公主嫂嫂,你現在回頭還不晚,你快向皇后娘娘和我阿孃認個錯,她們定然不會與你計較的!”

蕭青陽仰頭飲盡杯中酒。

晶瑩的酒液,順著嫣紅唇角滾落,滑進雪白衣領之中。

她今日穿白衣而來,早就做好了以死相博的打算。

她之所求,不過一個公道。

母后從沒有疼愛過她。

除了三皇兄蕭子重,母后從沒有疼愛過其他孩子。

她仍舊記得,當年二哥千里迢迢回長安拜見母后的情景。

那時她年歲尚幼,正好過來給母后請安。

母后不搭理她,她就抱著小布球,坐在帷幕後自己玩。

玩著玩著,她聽見宮女稟報,太子前來請安。

她好奇地掀起帷幕,太子哥哥正領著一個小少年踏進宮中。

太子哥哥看起來比平常更加開心,他身後的小少年更是格外歡喜,許是初次進宮,他的舉止還有些拘謹。

他們請安時,蕭青陽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少年,就是她從未謀面的二皇兄。

二皇兄恭敬地跪在地上,孺慕地望一眼珠簾後。

他道:“孩兒道衍,給母后帶了禮物,願母后萬福金安!”

他放下背在後背上的長長包袱,小心翼翼地解開包袱皮。

似乎生怕弄髒了禮物,他用粗布在禮物外面裹了一層又一層,他足足解了半盞茶的時間,才終於在太子哥哥的幫助下,解開了厚厚的包袱皮。

她好奇地伸頭去看。

是兩匹精緻的蜀錦。

她咬著唇兒,看了眼二皇兄身上穿的粗布衣衫,又看了眼蜀錦。

這兩匹蜀錦,定然是二皇兄省吃儉用買下來的吧?

二皇兄是純孝之人。

她為母后感到歡喜時,卻聽見母后嗓音戲謔:

“本宮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兩匹蜀錦,也值得你這般邀功?難道本宮穿不起嗎?小小年紀,別的不會,獻媚請賞這一套,倒是玩得極好。到底是在山城長大的野孩子,果然上不得檯面……”

母后又說了些什麼話,她沒聽進去。

她抱著布球,清楚地看見,二皇兄滿是歡喜的小臉,一點點變得難堪黯然,他垂在腿側的雙手,死死揪著袍擺,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見隱忍至極。

沒過多久,太子哥哥就牽著二皇兄走了。

她從帷帳後走出來,伸手摸了摸那兩匹蜀錦。

質地柔軟,織花精美。

她覺得很。

珠簾後,傳來母后冷淡的聲音:

“太子也是不懂事,那麼個風塵僕僕的人,又髒又臭,也不洗洗就帶到本宮的寢殿……把他跪過的地方,仔細擦洗一遍。跪過的蒲團拿出去燒了,可莫要沾上不乾淨的東西。”

“是。”女官笑著,“雖然他的容貌最像皇上,可奴婢瞧著,他舉止拘謹小家子氣,真像個鄉下來的野小子。對了娘娘,那兩匹蜀錦該如何處理?”

“賞給宮女。”

“喏。”

她聽著這番對話,腦海中空白了片刻。

二皇兄千里迢迢揹著蜀錦來探望她,卻被她這般嫌棄。

她很同情二皇兄。

她忐忑地走進珠簾,望著梳妝打扮的母后,小聲道:“母后,您這樣做是不對的。”

“本宮如何做事,需要你來教?”

母后自顧梳妝,聲音冷冰冰的。

“母后,二皇兄愛您,兒臣也愛您……”

她斗膽上前,學著世家女郎們撒嬌的模樣,輕輕抱住沈姜的手臂:“母后為何總是對我們不理不睬——”

“放開!”

沈姜厲聲。

她年幼,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地。

至今仍舊記得,當時沈姜瞥向她的那一眼,有多麼冷酷嫌惡。

彷彿她的雙手骯髒無比。

她嚎啕大哭,可是母后無動於衷,菱花銅鏡中映照出的面容傾國傾城,卻也清寒入骨,眉梢眼角滿是令她畏懼的不耐煩。

她是大雍唯一的公主。

本該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可她卻是在深宮裡磕磕絆絆長大的。

最疼愛她的不是父皇母后,而是太子哥哥。

可是,那麼溫柔的太子哥哥,卻也死在沈姜的手底下……

寶殿哭聲震天。

蕭青陽坐在矮案上,烈酒入喉,眉目涼薄。

她含笑瞥向魏家母女:“道歉?本宮做錯了什麼,需要向她道歉?”

她扔掉酒盞,行至魏楚楚跟前。

她單膝蹲下,捏住魏楚楚驚恐的小臉,一字一頓:“本宮沒有錯,錯的是她沈姜,是你們這些逼迫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