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的巡邏侍衛被呼喊聲引來,一番糾纏後,竟然信了周聆書的鬼話,把他們兩個一起抓走了。

南寶衣驚歎:“周家小郎君,可真是個有手段的人吶。”

唐驍忍俊不禁:“是個活寶。”

南寶衣望向西房,眼底掠過幾重算計,隨即帶著唐驍穿過遊廊,款款走到西房門外。

她故意道:“這裡偏僻無人,唐主簿,我有些事想與你商量。”

自打她升了司隸,她就把唐驍和周聆書提拔為主簿了。

唐驍朗聲:“大司徒只管吩咐。”

“我官拜大司徒,乃是皇后娘娘一手安排。今日為殿下衝喜,也是娘娘安排的。娘娘希望我能在殿下病逝之前,懷上龍裔,繼承大雍江山。娘娘英明神武,有問鼎之志,唐主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的天,難道娘娘想改朝換代,自立為帝?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娘娘畢竟只是個女子,史上絕沒有女子稱帝的先例,滿朝文武恐怕不會鬆口。”

“娘娘的意思是,他們不鬆口,就殺到他們鬆口為止。長安城二十萬金吾衛盡在娘娘掌控,地方世家的族長們也被娘娘軟禁,只等他們交出兵符以後,就把他們和他們的族人全部殺害,奪取地方權力。屆時,天下兵權全部收歸娘娘手心,還愁大事不成嗎?”

南寶衣正兒八經地講述陰謀,偷偷望了眼寂靜的西房。

她繼續道:“娘娘前幾日告訴我,打算年底之前對地方世家動手。想來新年之際,就是娘娘登基之時。唐主簿,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我投靠了娘娘,你也該投靠娘娘才是。如此,才能在新朝謀一個好官職……”

她和唐驍並排走著,一邊說著話,一邊漸行漸遠。

行至遊廊拐角,她和唐驍對了一個眼神,立刻躲了起來。

她探出腦袋,過了很久,才看見鬚髮皆白的老人踏出西房。

老人舉止謹慎,環顧過四周,才戰戰兢兢地迅速離開。

跑起來時腳下生風,明顯是被嚇到酒醒的模樣。

南寶衣微微一笑。

蕭隨叫她策反殷老。

她左思右想,與其苦口婆心請殷老效忠二哥哥,倒不如狠狠恐嚇他一番,叫他知道繼續跟著沈皇后會是怎樣的下場。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沈皇后身邊的親信,剛剛那番話由她說出來,哪怕是假的,聽在殷老耳朵裡,也像是真的。

只要他以為沈皇后要殺害他們,自然就會另謀出路。

投靠二哥哥,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如果她沒猜錯,接下來殷老會聯合地方世家,想辦法暗中聯絡二哥哥。

二哥哥能不能收服他們,就看他的本事了。

……

搞定了地方世家,南寶衣的心情很不錯。

如釋重負地回到寢殿,夜幕已經悄然降臨。

她點燃殿中的一盞盞燭火,這裡距離園子很遠,聽不見雅樂和酒宴上的喧囂,燭火在她掌心跳躍時偶爾發出嗶啵聲,更顯落針可聞。

蕭隨坐在榻上,正翻看佛經。

他頭也不抬:“哥哥定然是生氣的。”

南寶衣回頭:“什麼?”

“咱們沒有把策反世家的計劃透露給他,在他眼中,你終究只是在為我沖喜。哪怕與你拜堂的郎君是他,可你仍舊成了他名義上的弟妹。他生氣,所以整整一天都沒有來探望我。”

少年翻了一頁佛經。

清越的聲音裡,竟然帶上了一絲委屈。

南寶衣點燈的動作稍稍一頓。

確實,自打拜完堂,二哥哥就不見蹤影了。

蕭隨抬起眼睫,目光從容:“你應該去安慰哥哥。必要的話,我願意為你們提供花瓣、熱水、換洗衣物,以及必不可少的床榻。”

南寶衣:“……”

她眨眨眼。

蕭隨這是……我綠我自己?

還真有奉獻精神。

她不聲不響地繼續點亮燈盞。

燈火在她瞳孔中跳躍,歸來時明明是歡喜的,可是經由蕭隨提點,她雀躍的心情慢慢沉了下去。

她只顧著謀取權勢,哪怕是為了二哥哥,卻到底忽略了他的感受,白日裡他是笑著的,可他真的歡喜嗎?

南寶衣突然放下火摺子,挽起寬大的裙裾離開寢殿。

蕭隨輕嗤一聲,不在意地繼續翻看佛經。

南寶衣問了幾個宮女,才在園林角落找到蕭弈。

他坐在溪水邊的太湖石上,正獨自飲酒。

寬大的紅綢袍裾鋪散在石頭邊緣,長風過境,他繫帶翻飛,眯起的丹鳳眼冷漠深沉。

南寶衣提著燈,輕手輕腳地爬上太湖石,在他身邊跪坐了,嗓音嬌甜:“二哥哥!”

蕭弈回眸,見她穿得單薄,於是熟稔地摸了摸她的小手的溫度,問道:“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呀,不然待在寢殿作甚,和蕭隨大眼瞪小眼嗎?”南寶衣撒嬌般抱住他,“沖喜只是矇蔽沈皇后的手段,我真正想嫁的,還是二哥哥呀!”

她那麼嬌軟乖甜。

像是黑夜裡的一盞紗燈,風雪中的一碗熱酒。

蕭弈被她抱著,整個人都回暖起來。

雖然知道所謂的沖喜只是應付沈姜的手段,但心愛的小嬌娘成了弟弟名義上的皇子妃,他還是吃醋的。

只因為蕭隨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他才沒有阻攔南嬌嬌來沖喜,更沒有在白日裡甩臉子影響上陽宮的喜慶。

他沒有兄弟姐妹了,他也害怕蕭隨會一命嗚呼。

他問道:“蕭隨沒事了?”

“沒事啦!”南寶衣笑眯眯的,“還催著我來看你,生怕惹你生氣呢。”

蕭弈想著那個病弱的弟弟,心裡又暖了些許。

……

就在上陽宮大婚時,數百里之外。

鐵蹄聲鋪天蓋地,上千名精銳騎兵,一路穿過崇山峻嶺和滔滔江水,如一尾長長的流星般朝北疆邊緣疾馳而去。

為首駿馬上的少年,穿丹紗袍,揹負刀劍,狐狸眼冷酷薄情,至親的死亡鑄就了他的仇恨,北疆的風霜錘鍊了他的錚錚鐵骨。

正是黎明之前。

他勒住韁繩,帶領精銳停在了高高的山坡上。

山坡正對著官道,被判流徙之刑的趙家全族,就在官道上安營紮寨地休息。

又快週末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