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飲了一口酒。

正說著話,寒煙涼進來稟報:“主子,楚懷修登樓了。”

楚懷修搖著摺扇,在雅座外踢掉靴履,慢條斯理地踏進門檻。

他仍舊悠閒地散著長髮,只在發頂小髻上別一根小簪。

明黃團龍紋外袍穿得毫無章法,腳上甚至連綢襪都不穿。

他盤膝落座,托腮而笑:“不愧是南越首屈一指的戲樓,果然熱鬧精緻,令孤大開眼界。”

目光落在寒煙涼身上,他合攏摺扇,輕佻地挑起她的下頜:“寒老闆姿容甚美,不知身上的功夫,與你的美貌相比,如何?”

蕭弈抬手。

寒煙涼立刻拂開摺扇,起身跪坐到角落,去為楚懷修烹茶。

楚懷修低笑:“行走時毫無聲息,想必武功是極好的。蕭卿,你自稱效忠於孤,卻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在皇城的熱鬧處,養著玉樓春這股恐怖的勢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不臣之心呢。”

言下之意,便是要蕭弈將玉樓春交給他打理。

蕭弈把玩著壓勝錢。

他抬眸,望向跪坐在楚懷修身後的南景。

南景眉梢眼角都是得意,還帶著一股報復的囂張快感。

蕭弈似笑非笑,逗他道:“北探花,這又是你想出來的主意?聰明啊,這份智謀,這份心機,當屬南越第一人。當探花多可惜,就該讓太子,為你欽點一個狗頭軍師的名號。”

南景洋洋自得:“與我為敵,你怕了嗎?”

話音落地,才意識到蕭弈剛剛是在反諷他。

他頓時怒火中燒:“蕭弈——”

楚懷修抬手,示意他閉嘴。

他幽幽道:“蕭卿,孤手底下確實無人可用,連打探訊息,都不知道去何處打探。你和北探花,是孤的左膀右臂,你既效忠孤,這玉樓春,不如就讓給北探花經營,如何?”

南景萬萬沒料到,他竟然能接管蕭弈的勢力!

他頓時喜不自勝,連忙囂張跋扈地望向蕭弈。

蕭弈依舊把玩著壓勝錢。

半晌,他接住拋到半空中的錢幣。

他褪下指間的貓眼石戒指,神情淡漠:“這是掌管玉樓春的信物。”

以戒指當做信物,是很多勢力的共識。

南景接住戒指,欣喜若狂,絲毫沒有懷疑信物的真假。

楚懷修滿意於蕭弈的識相,笑道:“孤一向欣賞蕭卿的驚才絕豔,你我也算堂兄弟,不如你陪哥哥我去隔壁酒樓喝一杯,說說話?”

蕭弈始終是笑著的。

他應好。

兩人離開玉樓春後,南景迫不及待地把玩起那枚戒指。

他認得這枚戒指,每次看見蕭弈,他都不離身地戴在指間,可見這戒指有多麼的重要!

他對著戒指哈了口氣,又抬袖仔細擦拭乾淨。

將戒指珍而重之地放進懷裡,他才睨向寒煙涼。

玉樓春的寒老闆,殊色傾城媚骨生香,即使在美人如雲的盛京城,也依舊豔名遠揚。

大約是蕭弈的玩物吧。

然而現在玉樓春的主人是他南景,這女人,現在是他的玩物。

他放肆地打量過寒煙涼的身段,命令道:“過來。”

寒煙涼端著茶盞,步步生蓮地走到他身側。

她微笑:“探花郎有什麼吩咐?”

嬌軟嫵媚的話,令南景骨頭都要酥了。

尤物啊!

他在心裡感嘆。

他又睨了眼沈議潮:“你出去。”

沈議潮毫不遲疑地踏出寢屋。

替兩人掩上槅扇,他從容評價:“最可悲的,不是即將落入魔爪。而是即將落入魔爪,卻絲毫不知。”

話音落地,寢屋裡陡然傳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還有……

蛋碎的聲音。

寒煙涼嗓音戲謔:“探花郎怎生這般嬌弱,真是禁不起玩。明明是你自己叫奴家玩的,奴家稍微捏了一下,你就叫得這麼悽慘……奴家也只捏爆了一隻,你可還有一隻呢。”

沈議潮垂著頭。

不知怎的,那裡莫名其妙涼颼颼的。

王府。

內侍宣讀完聖旨,恭敬道:“皇上龍體欠安,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也不知他還能再撐幾時。靖王爺、靖王妃、世子妃娘娘,既然皇上請你們入宮探望,就請你們馬上起程?馬車已經備好。”

說完,抬手作請。

南寶衣望向靖王夫婦。

兩人並無異議。

可是二哥哥還沒有回府,她心中直覺貿然入宮不妥,但靖王妃催促得厲害,她又沒有單獨留下的理由,只得跟隨他們入宮。

雲袖暗暗鎖眉。

她道:“奴婢跟世子妃一塊兒入宮,也好照顧世子妃。”

帶個丫鬟也沒什麼,內侍笑眯眯地同意了。

馬車寬敞,一路穿過巍峨宮樓,徑直駛入後宮。

南寶衣跟隨靖王夫婦踏進寶殿,卻見殿中坐著無數皇親國戚,什麼王爺、郡王、長公主等等,甚至包括以南胭為首的後宮嬪妃,都在這裡坐著,正竊竊私語地議論。

她回眸。

金甲禁衛軍手持兵戈站在殿外,儼然不許任何人進出寶殿。

她心中不妙更甚。

靖王環顧四周,不悅呵斥:“說是來探望皇兄,皇兄人在何處?把我等聚集在這裡,所為何故?!”

內侍笑眯眯的:“請諸位進宮,乃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的原話是,宮外多麼寂寞啊,不如請諸位叔伯姑嬸同住宮中,今後早晚也方便相見,人多,熱鬧嘛!”

滿殿皇親國戚,頓時吵鬧起來。

南寶衣手腳發涼。

什麼人多熱鬧,楚懷修把他們關在宮裡,分明是為了把他們當人質,以此拿捏他們背後的勢力!

尚未繼位,就敢玩這麼多花樣……

楚懷修,真不是一盞省油燈!

殿中,一位老王爺脾氣火爆。

他仗著輩分高,怒罵道:“不像話的東西!本王怎麼可能待在宮裡?本王要回府!”

說完,不管不顧地朝殿外走去。

其他皇親國戚群起響應。

然而那名老王爺還剛走到殿門口,一道修長人影緩慢出現。

顧崇山跨進殿檻。

“死閹奴,讓開!”

老王爺厲聲大喝。

唇紅齒白、容貌陰柔的大太監,一手負在身後,悠閒地抬起左手。

他的手修長白皙、根骨分明,猶如美玉精雕細琢而成。

在眾人愕然的目光裡,他信手捏爆了老王爺的心臟!

他收回手。

老王爺愕然地杵在那裡,片刻,轟然倒地。

粘稠殷紅的血液,順著顧崇山的指尖滴落。

他接過小內侍遞上來的白手帕,一邊擦拭血漬,一邊微笑抬眸:“把諸位請到這裡,是太子的意思……諸位還有誰,有異議?”

啊啊啊,我竟然覺得楚懷修挺帶勁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