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月漓見嵇北辰猶豫也不多問,只輕聲笑道:“別怕,都是些入不得眼的人,以你的身手足以應付。”

言罷,她手腕一轉抓起桌上的一柄長劍扔了過去,隨即拿起桌上竹筷認真吃起河鮮來,沒給他半點商量的餘地。

嵇北辰忙抬手接住晏月漓拋來的長劍,歡喜地打量著。這白玉一般光潔的劍鞘,上面沒有半點多餘的紋飾,他隨手將長劍拔出,劍身閃爍著靛青色的光芒,給人以一種不敢輕視的震撼。

這長劍讓嵇北辰頗有熟悉之感,想必是他的隨身之物,看起來是把絕好的仙器,只可惜自己功力盡失,體內沒有一絲可運轉的真氣,白白浪費了這上好的法寶。

晏月漓抬眸瞥了他一眼,就自顧自地吃起河魚來。沒想到這河鮮的味道真是不錯,雖沒有晏月谷廚子做的美味,但勝在新鮮,倒是值得一嘗,隨即她滿意地抿嘴稱讚道:“嗯,還不錯!”

嵇北辰本想問清那幫人的來歷,見她吃得開心,只得收了劍等她嚥下口中魚肉,再問清楚。晏月漓自然不會給他開口的機會,待她細細品味後,緊接著朱唇輕啟,又一塊魚肉送入口中。

嵇北辰見此只好拱手領命,握緊手中的寶劍,轉身出了雅間,心中不免忐忑猶豫。雖說師命難為,但取人性命之事他自知是做不來的,更何況是當街殺人,若是傷了無辜百姓實在罪無可恕,此事甚是難辦得很。

正想著,嵇北辰已走出客棧,未等他想個明白,街上那七八個黑衣人手持法寶,已裹挾著凜冽的真氣向他劈來。

嵇北辰心中一驚,沒想到他們出手居然這麼快,他下意識想避開街上百姓,一閃身進了一處街角的巷子。為首的黑衣人先是一愣,隨即收了手中法寶,照呼眾人同他一起進了巷子。

嵇北辰帶著那幫人七拐八繞地到了巷子深處,直到尋了一處荒涼的宅院,這才止了腳步。他挺身站定與破敗的院中,向站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微一拱手,坦然有禮道:“在下嵇北辰,請問仙友們與晏月宗有何恩怨?”

那七八個黑衣男子一聽這話,頓時傻了眼,為首的黑衣人是個四十出頭的魁梧男子,模樣說不上俊朗但也說過去,身材倒是強壯健碩,他打量嵇北辰一眼,隨即輕蔑笑道:“你爺爺我,是滄州城長陽幫的副幫主——裘百刃!我長陽幫向來懲惡揚善,今日剷除魔道之人,還要什麼理由!只是沒想到,你這滄墟派的叛徒,還真的跟了那魔宗妖女,哈哈哈!”

其餘幾人也附和著哈哈大笑起來,這讓嵇北辰一時有些招架不住,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沒了血色,握著劍鞘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口中反覆呢喃著:“滄墟?叛徒?”

嵇北辰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修真之人的耳力要比一般人敏銳,他的話立馬惹惱了那些刀幫的人:“裝什麼裝!那妖女為了救你不惜得罪第一修仙門派,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不成?”

嵇北辰極力抑制著內心的波動,他雖記不太清過往之事,但也不是傻子。這段日子與晏月漓一行人的相處,他多多少少感受到他們與自己為人處事的不同之處,若說沒有半點懷疑是不可能的。

眾人見嵇北辰不再言語,以為他預設了他們的話,話語間更加猖狂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不入耳。

“傳聞那妖女生得如花似玉,身段更是火辣,卻也不知真假!”

“小兄弟你生得俊朗,怕不是已嚐了鮮,豔福不淺啊!”

“嘖嘖嘖,說得我都想一親芳澤啦,哥幾個趕緊在天黑之前把他解決了,夜裡好辦事!”

“哈哈哈!”

用如此惡毒的言語侮辱一女子,嵇北辰再也無法忍受,口中怒吼著:“無恥狂徒,休逞口舌之快。”

寒光一閃,嵇北辰拼盡全力拔出手中的長劍衝了過去,滄墟劍時隔數月再次出鞘,卻完全沒有發揮出它仙器應有的威力,只一下就被裘百刃的火屬性的靈器法寶——劈魔百刃刀砍飛。

“噹啷”一聲,長劍脫手甩出,嵇北辰被長陽幫弟子死死按在地上,任憑他們的拳腳招呼在他的身上,咬緊牙關不吭一聲。

裘百刃揮手叫停,他只是想教訓嵇北辰一下,沒想要他性命,畢竟他曾是滄墟派的弟子,即便要受到處罰也滄墟派的事,由不得他代勞。

但只讓他受些皮肉苦,裘百刃還是心有不甘,隨即朝著渾身泥濘的嵇北辰,諷刺地罵道:“如今你小子功力不行,骨頭倒是一如既往的硬!那日在試劍大會,你毫不留情地將我一劍擊倒,當時不是很神氣嘛!瞧你現在這窩囊的廢物樣,時運不濟還想逞英雄,哈哈哈,不自量力!”

嵇北辰硬撐著站起,眼中的堅毅從未改變,他堅信自己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眼前之人的控訴也只是他技不如人的結果,怨不得旁人,自己沒有做錯什麼。至於方才的出手他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不管被辱之人是何身份,他都會秉承本心善念,出手教訓那些口無遮攔之人。

“傻阿辰,既是我魔宗弟子,何必手下留情!”

就在眾人笑罵看戲之時,晏月漓已悄然而至,幽藍色的劍光一閃,滄瀾劍無情地揮向眾人,乾淨利落地出手將長陽幫眾擊倒在地,巷子內頓時一片哀嚎聲四起。

晏月漓也不管那些不入眼的雜碎,只見她輕盈一跳來到嵇北辰身旁,輕點嵇北辰肩頭,嬌聲笑道:“還要為師幫你解圍,你這徒弟還真不爭氣!”

嵇北辰立在那裡無言以對,如今自己體內毫無真氣,這讓他如何反擊。明明是她晏月漓對自己不信任,這一路屢屢試探與他,如今又裝出一副師徒情深的模樣,真真是有口難辯。

“怎麼?還不出手?為師不過罵你一句,這就受不得了?”晏月漓輕笑著,還要繼續挑逗嵇北辰,卻被回過神來的裘百刃打斷:“魔宗之人真是卑鄙,只會背後偷襲!不過你這小模樣還真可人,讓哥哥我好好疼惜一番!”

晏月漓收了臉上的笑,她向來行事隨性,喜形於色,好心情被不長眼的裘百刃破壞,頓時殺心起怒道:“不自量力!想碰本宮主,還差得遠那!”

只見晏月漓手腕輕轉,也不見她如何作勢,一股強大的劍氣直衝雲霄,劃破天際快速落下,直擊長陽幫眾人而去。

這凌厲的劍氣讓裘百刃躲閃不及,伸手抓住身旁的幫派弟子成了他的擋箭牌,這才驚險地躲過這一擊。他萬萬沒想到,晏月漓這妖女小小年紀,修為竟然已是元嬰三重,他這個剛剛邁進金丹境界的修真者怎麼抵得過,真真是當了別人的探路石。

而長陽幫其他的弟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全都中招直接掀翻在地,晏月漓指了指倒在地上殘喘的長陽幫眾,對嵇北辰怒其不爭地言道:“他們辱你欺你,還不出手?”

“口舌之快,筋骨之痛,罪不至死。”嵇北辰言罷直搖頭,他做人做事一向問心無愧,從不記恨他人之過,更不要說拔劍殺人了。

晏月漓懶得再跟嵇北辰囉嗦,抬起手腕,長劍一揮,送了他們一程。隨即,她信步走向唯一活著的長陽幫副幫主裘百刃,慢悠悠地冷言道:“現在輪到你了,怕了嗎?”

晏月漓言語中盡是嘲諷輕蔑,她自始自終都沒有正眼瞧過裘百刃一眼。在她眼中,除了嵇北辰這小子有些骨氣,其餘的仙門正派個個是欺軟怕硬的主兒,只可惜嵇北辰未曾入世,不知這世道艱辛,人性複雜,自己倒是不介意為他上這一課。

晏月漓伸手一指嵇北辰,對著面前已無力揮刀的裘百刃說道:“裘副幫主若是向他求饒,我可以考慮留你一條狗命!”

裘百刃心中怒罵自己的輕敵,他不想求那個滄墟派叛徒,但他更不甘心就這麼死在這小小的無憂鎮,他使出渾身力氣仰天怒喊道:“閣下再不現身,長陽幫可要棄義毀約了!”

此言一出,狂風驟起,兩息間一身穿黑袍的蒙面人突然出現在三人面前,只見他負手而立擋在裘百刃前面。裘百刃似是找到了靠山,下巴揚起,背脊挺直,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晏月漓蹙額顰眉,眼中一絲不悅一閃而逝,隨即冷冷言道:“閣下何人?本宮主的劍下沒有無名之鬼。”

那黑袍蒙面之人也不言語,左手臂一展,一把通體黝黑的長劍被他拿在手中。晏月漓定眼一看,心中暗叫不好。

此劍名為“噬心蝕骨魔混劍”,是極陰的上古仙器,原是那魔宗祖師——“嗜血魔尊”之物,也不知這黑袍蒙面人是從何得來。

還未等晏月漓回神,幽暗深邃的劍光化作無數骷髏厲鬼,伴隨著瘮人的鬼哭嚎叫聲朝著兩人無情揮來,甚是攝人心魄,使人產生萬般恐懼。

晏月漓下意識關閉了自己的神識,剛好躲過了這“噬心之聲”,隨即滄瀾劍出鞘,口中默唸道:“一斬清波寒霜舞,滄瀾聽濤心自明。”

滄瀾劍本是晏月谷中寒潭深處一萬年玄冰,由頂級煉劍師在滄瀾海中洗煉而成,可滌盪心靈,使人清明,正好對付這邪氣的魔混劍。

只見晏月漓雙手持劍,正心正念,出手毫不遲疑,長劍一揮,幽藍色的劍氣朝著那兇狠的骷髏厲鬼,直直迎了上去。

群鬼悽慘吼叫著,瞬間化為灰燼,晏月漓暗暗捏了把汗,她終是奮力抵住了這“蝕骨劍氣”,可嵇北辰就沒有那麼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