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鬍老人見嵇北辰發愣的樣子,剛剛不苟言笑的臉上展露出笑容,他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梳理著下巴上的花白的鬍子,笑道:“我是時無計老頭的師弟,叫白石。”

“白前輩好!”嵇北辰一聽是時無計前輩的師弟,上前行了個大禮。

白石見嵇北辰如此多禮,不禁哈哈笑道:“免禮免禮,我跟那個老頑固不一樣,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客套,你跟靈兒那丫頭一樣,叫我石爺爺就好!”

嵇北辰恭敬地點頭答應著,既然白石前輩如此說,他便不再客套,隨著白前輩來到藥鋪前廳。

清晨的懸濟藥鋪已經開門營業,趙掌櫃在前廳坐堂問診,人疏疏鬆松的,看診的人不算太多,但拿方抓藥的人已經不少了。

趙靈兒也在藥櫃前面忙活著,接方、審方、抓藥,時不時還指點一下旁邊的藥鋪小夥計,那認真的樣子與昨日甚是不同。

趙靈兒端看著手裡的藥房,還不忘提醒著小夥計:“這是新方子,留意一下藥味寫的重不重!”

“好,好!”小夥計點頭答應著,細細檢視起來。

趙靈兒一轉頭,對新來的夥計厲聲道:“每副藥的每味藥不要混在一起,你如此抓藥是壞了規矩!如果錯拿便會分揀不開,這人命關天豈是小事,以後抓藥時,每味藥之間要留有縫隙才是!”

嵇北辰看著藥櫃前精細幹練的趙靈兒,傻了眼,這還是昨天那個跟他撒嬌的小丫頭嗎?

趙靈兒忙完手中的事,一抬頭,正好對上嵇北辰的眼神。她連忙提起裙襬,一路小跑到嵇北辰面前,甜甜地喊了一聲:“嵇哥哥!”

“哎呀,靈兒有了哥哥都快看不到我這老頭子嘍,好傷心啊!”站在一旁的白石見趙靈兒歡騰的小模樣,心中有些吃味,以前這待遇可是他獨享的。

“石爺爺,靈兒怎會忘了您那!陳記酒樓熱騰騰的早膳為您準備好了,爺爺快去膳廳享用!”

趙靈兒剛剛只是一激動先喊了嵇北辰,見白石鬧情緒,連忙挽起白石的手臂,朝膳廳那邊走去,臨走還不忘衝嵇北辰吐了吐舌頭。

趙掌櫃聽到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貼心地詢問起嵇北辰的近況:“嵇道長昨晚歇息得如何?”

嵇北辰知道趙掌櫃是真心關心自己,心中很是感激,微笑道:“很好,多謝趙掌櫃惦念。”

趙掌櫃見嵇北辰面色紅潤,不似昨日那般疲憊,便知其夜裡應該歇息得不錯。

他上前兩步,伸出手臂,拍了拍嵇北辰的肩膀,說道:“既然靈兒認你做哥哥,嵇道長便叫我趙伯父吧!”

嵇北辰見趙家都是正直良善之人,便不再猶豫,坦然回道:“那趙伯父便叫我嵇辰吧!”

他昨日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是無奈之舉,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不便透露,還是低調點為好。

兩人在前廳聊了幾句就各忙各的了,嵇北辰照舊在藥鋪門前擺攤卜卦,開始了他的入世之後的凡塵生活。

——

那日晏月漓負氣回了晏月宗,沒過多久就派手下來滄州城打探嵇北辰的行蹤,帶回來的訊息介是“平安、卜卦、無恙……”

晏月漓聽聞嵇北辰身體無恙,已融入到凡塵之中,心中頓時一沉,開始口是心非起來:“不錯!正好,我還樂得清淨!”

此時,沈晴汐正好從離魂谷回宗,剛邁步進了議事大殿,就聽到晏月漓在為嵇北辰發著脾氣,不由得偷偷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來,而跟在她身後的王淵亭只能在心中暗暗嘆氣。

晏月漓為嵇北辰傳功的事,他已知曉,雖心中震驚不已,但既成事實無法改變,眼下只能暫時對宗主隱瞞此事了。

他扇動手中的玄冥扇,疑惑地皺眉道:“不應該啊,以嵇北辰的秉性脾氣,他若知道體內有魔功的真氣執行全身,定要找宮主您討要說法,怎麼會如此平靜?”

晏月漓臉色微沉,沈晴汐對王淵亭對了個口型:他不知道。

“這……”王淵亭張了張嘴,瞬間啞然。

沈晴汐沒有再理會王淵亭,用神識傳音給晏月漓:“宮主想讓他知道嗎?若是嵇北辰知道真相,必定會更加絕望吧……不過這事瞞不住多久,他早晚是要知道的……”

說著,她還癟了癟嘴,略表同情,只一瞬目光又堅定起來,繼續用神識傳音與晏月漓:“若是宮主心軟,不必親自前去,這種鐵面無私,不講情面的事,大師兄最擅長此事!”

“晴汐師妹不要胡說,我何時對你冷麵寒鐵了?”王淵亭終是忍不住,沈晴汐的修為說到底不過驅物,他一個金丹期的修真者,若是想聽到她的神識傳音也不是難事。

沈晴汐驚訝不已,瞬間跳腳怒道:“你……你怎麼能聽到?”

王淵亭只是聳了聳肩膀,他們本就是魔宗弟子,自然會些狡黠的小招式,只是她太過單純而已。

身為晏月宗的大師兄,除了宗主和“四大長老”外,宗門弟子都他聽他指令,連晏月漓都沒那麼大的權利,可見王淵亭的能力非同小可,他這“青衣判官”的威名從不是自詡的。

沈晴汐一臉的不服氣,她知道自己又被王淵亭無情作弄了,雖在功法上心虛,但嘴上卻不饒人道:“哼,對我你自然不敢,不然我阿爺定饒不了你!”

晏月漓見兩人又吵個不停,頓時頭暈腦脹,只得勉為其難地對兩人道:“勞煩大師兄走一趟了,沈師姐若是想同行,也一同去吧。”

王淵亭和沈晴汐均不再多言,齊齊拱手聽令道:“是。”

兩人不敢多做停留,隨即啟程離去,其他弟子也不敢隨意進去,恐惹怒這“小魔女”。

方才還“熱鬧非凡”的大殿,眼下只剩晏月漓一人,突然冷清下來卻讓人不習慣了。

她逐漸開始瞎想,被自己剛剛的決定攪得心煩意亂,悠悠言道:“也不知,他會不會來見我……”

晏月漓言罷失聲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遇到嵇北辰一切都不一樣了……

無論嵇北辰對她有多冷漠,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他的一切。她的情緒總是被他牽絆,想擺脫卻又無能為力。

晏月漓雙眉緊鎖,死死咬住下唇,她現在一點都不像從前那個灑脫的魔宗宮主,這樣下去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痛苦地思索著,終是想到了什麼,隨即釋然地呢喃道:“都是為了孃親,對,是為了孃親……”

這番自我勸慰終是讓晏月漓清醒了些,她微眯美眸,冷冷言道:“阿辰啊,阿辰,你若仍那麼固執,本宮主就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幾時!”

——

這幾日,懸濟藥鋪門前分外熱鬧,每天都是兩大車的藥材往藥鋪裡面運。趙靈兒每天忙的不可開交,整理藥材,分類、登記、入庫,有時候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嵇北辰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只道是藥鋪的日常進貨,便沒有細問。每日依舊在藥鋪門口擺他的卦攤,早起練劍強身,入夜凝神運氣,日子過得倒也安逸。

白石前輩自從上次與他見過一面之後,便不見蹤跡。嵇北辰詢問過趙靈兒,趙靈兒只知道她的白爺爺應該是出城了,但也不知道他何時才能回來。

嵇北辰想著,莫不是回了離魂谷?便又想起了那段,和晏月漓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算下來,他離開離魂谷已經有大半個月,每晚他都試著運轉體內真氣,但是也悟出些門道來。

那日,他試著將體內的真氣倒轉執行,沒曾想真氣居然順利地彙集到了丹田之中。這個方法是他在鬼醫冢的那晚學會的,似在夢境得一人傳授,但他怎麼也想不起究竟是誰……

這白石神醫不在城中,之前來卜卦的“三角眼”,也暫時沒有再來搗亂。

嵇北辰詳細詢問過趙靈兒,來鬧事的“三角眼”是什麼人?

趙靈兒支支吾吾也說不明白,只說是一個有錢有勢的公子身體得了病,想找石爺爺看病,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石爺爺不給他醫治,大概那人是什麼壞人,或者是品行不端正的人吧!

嵇北辰知道白石前輩懂得看面象、卦象、風水,能掐會算,有可能是此人壽元已到,就算是神醫也不能違背了自然規律,便沒有再深究下去,想著“三角眼”只要不來藥鋪鬧事就好。

這夏天的雨說來就來,沒想到這事情也想躲都躲不掉,第二天午時剛過,“三角眼”就冒雨找了過來。

嵇北辰正準備避雨用些午膳,他用衣袖擋著雨,正準備收卦攤。一抬頭,就見“三角眼”火急火燎地直衝他就過來了,一上來就掀翻了他的卦攤。

“三角眼”叉著腰,指著嵇北辰的鼻子罵道:“小道士,你好大的膽子!我那日在你這算了一卦,照你解的卦行事,結果卻雞飛蛋打,你知不知道耽誤了我多少工夫?花了我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