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宏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捲了組織的一筆經費跑路,關鍵時候卻在陰溝裡翻了船。

看著得意的翻他包的幫會份子,楊萬宏意識到這幫傢伙可能會把自己滅口——這幫蛇頭幹這種事輕車熟路,卻絲毫沒有風聲透出,只有受害者被滅口這一個可能。

意識到會被滅口的楊萬宏,趕緊喊道:

“我知道一個共黨的重要情報,這個情報在黨務處上海室起碼能換一千元!”

正在清點收穫的幾名蛇頭愣住了。

雖然這波外快賺翻了,但一個大頭兵接近100個月的薪水,還是頗具誘惑的。

“你蒙誰呢?”

“要是真的,你怎麼不自己賣給黨務處?”

楊萬宏喊道:“我早就打算賣了!我給朋友寄了一封信,他收到以後就會去黨務處上海室賣這份情報!”

“最遲明天下午,他就能收到,你們要是去晚了,這份情報就不值錢了!”

楊萬宏的話讓幾名蛇頭遲疑起來。

有人懷疑道:“伱先說情報,萬一是假的呢?”

“我要是說了你們又殺了我怎麼辦?”

“我們只劫財不害命!”

楊萬宏冷笑一聲不語。

一名蛇頭怒道:“你要是不說,我弄死你!”

“我說了還是死,除非你們保證我說了以後不殺我。”

“好!我保證,我發誓行了吧?”

楊萬宏道:“共黨有一個星火計劃,據我所知,這份計劃至少需要動用三條運輸線從上海轉運,動用的人力更多,如果能掌握這份計劃,共黨在上海的勢力能清除的一乾二淨!”

“真的?”

“真的!我就是這份計劃負責人的助手。”

“具體的計劃呢?”

見對方上鉤,楊萬宏閉上嘴巴再也不吭氣了。

幾名蛇頭大怒,為首蛇頭向同伴使眼色,同伴收到後立即會意,摩拳擦掌的走向楊萬宏,對著楊萬宏一頓暴揍。

楊萬宏捱揍後雖然疼的直叫喚,但卻始終不透露計劃的詳情,蛇頭頭領見狀阻止同伴,俯下身說道:“楊老闆,這是何必呢?你說了,我們兄弟放你走多好。”

“說出來的話,你們只會殺了我!”

楊萬宏吐出一口含血的痰:

“你們去找上海室,把這份情報的大概一說,然後你們就可以隨便張口了,上海室一定會花大價錢買這份情報。”

“你確定?”

楊萬宏道:

“黨務處是專門對付共黨的機構,為了這樣的情報,他們願意花大價錢。”

“一千元也是我往少說的,你們要個五千,只要值這個價,他們會爽快的付錢——你們既能得到錢,我也能保下命!”

幾名蛇頭被貪慾籠罩,在思索一陣後,決定賭一把。

“看好他!劉三跟上海室打過交道,去找上海室彙報!要價……八千!要是值這個價,咱們就把人交給上海室,要是他們不出價——楊老闆,那就別怪我點你的天燈了。”

楊萬宏賭咒發誓:

“上海室一定會出這錢的!”

但他心裡卻暗暗發狠,一幫王八蛋,到時候我弄死你們!

……

張安平抵達霞飛路孤兒院後,四下張望,卻想不出對方跑這裡圖啥——拿到錢後,最好的選擇是跑路,跑這裡?

為什麼?

蛇頭!

張安平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楊萬宏之所以跑這裡,是為了找蛇頭!

拿到錢,最好的辦法就是出國,但正常途徑想出國不易,最佳的方式便是找蛇頭偷渡。

想到這種可能後,張安平立即找了個電話亭,撥通了杜越笙的電話。

“杜伯父,我是張世豪,我想請您幫忙查下蛇頭的資訊。”

“你說!”

鹽關分紅漲了以後,杜越笙看張安平咋看咋像送財童子,這點忙自然願意幫。

“霞飛路中段附近,哪有蛇頭?”

幾分鐘後,杜越笙就給出了張安平答案。

和他預想的一樣,這裡確實有一個蛇頭的窩點,專門跑上海到香港線。

問清楚地址後,張安平二話不說就開車過去。

這幾個蛇頭的窩點自然不可能在高大上的霞飛路兩旁,而是在霞飛路的一處巷子內的民房內。

張安平悄無聲息的摸了進去,看到了四名蛇頭和被綁起來的楊萬宏,此時的四名蛇頭正激動的清點著滿桌子的美元和法幣。

張安平的鼻子差點氣歪了,喵了個咪的,狗日的楊萬宏,你真特麼下得了手啊,這麼多錢都敢卷跑!

張安平一腳踹開屋門。

“什麼人!”

正在點錢的蛇頭們蹦了起來,紛紛掏出傢伙什指向了張安平。

“收賬的!”

張安平一隻腳踩在桌子上,看著拿傢伙什的蛇頭們,大笑道:

“好不容易從共黨那邊摸到了點訊息,沒想到你們這幫小混混居然比我還手快!”

“錢留下,人滾蛋!”

幾名蛇頭面面相覷,感覺是碰到了硬茬子,有人試探問:

“敢問閣下……”

“特務處,張世豪。”

人的名——咳咳咳,這梗不玩了,有點老。

要說在青幫份子公認的不能招惹的名錄中,有個人是一戰封神的存在。

來上海灘沒兩天就挑了杜大亨徒弟的場子,霸了日進斗金的鹽關,還完好無損的從杜大亨的家裡走出來——雖然把劉鳳奇畢恭畢敬的送回去了,但的的確確是一戰封神。

所以當張安平報出自己的名號後,幾名蛇頭瞬間冷汗直冒。

挑了劉鳳奇的鹽關,這是戰績一;

在號稱鬼都能打的招供的上海室中扛了六天,這是戰績二;

出上海室時候在上海室打殘四個,當面打鬼見愁的上海室的臉,這是戰績三!

這三個戰績的傍身者,現在就站在他們面前,他們是真不敢動手。

“張爺,人交給你,錢我們分一半,行嗎?”

張安平笑了:

“你想分我的錢?你不知道我為了錢都幹過什麼嗎?你想分我的錢?”

笑過之後,張安平冷聲喝道:“滾!”

他其實是在有意激怒這些蛇頭,他希望對方率先動手——動手時候楊萬宏死於流彈就再正常不過了。

但他小瞧了自己的名頭,帶著幾個人就敢對著劉鳳奇貼臉輸出的戰績已經在江湖廣為流傳,幾個蛇頭雖然有人命在身,但又哪敢朝這種傳奇動手?

雖然捨不得錢,但看著張安平殺氣騰騰的表情,理智終究戰勝了貪婪,一個個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孬種!”

張安平冷笑的丟嘲諷,但依然沒有讓幾名蛇頭轉身“殺”自己。

見幾名蛇頭像死了爹媽一樣離開,張安平這才開始打量被捆在地上的楊萬宏。

楊萬宏也在打量著張安平。

張安平剛來的時候,他以為這是幾名蛇頭故意找人假扮的,但此時卻已經確認,這確確實實是組織上交代過要小心的特務頭子張世豪。

楊萬宏趕緊說道:“張組長,我有共黨的重要情報!”

張安平玩味的看著楊萬宏:“你還是先說說共黨為什麼滿世界找你!”

楊萬宏戀戀不捨的看了眼桌上的錢,道:“我拿了他們的經費。”

“張組長,我賣你一個有關地下黨的重要情報,這些錢還給我行嗎?”

“如果情報值這個價,當然沒問題——但什麼情報值這個價?”張安平一臉的玩味,但心裡的殺氣已經蹭蹭的開始暴漲。

必須想個安全的方式弄死這叛徒!

“值!肯定值!地下黨現在正在準備……”楊萬宏剛要詳細講述,門口卻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可能是為了向張安平表忠心,楊萬宏立刻喊道:

“是黨務處的人!”

“特麼的!狗日的黨務處陰魂不散啊!”張安平罵出聲來,掏出手槍後朝楊萬宏道:“老老實實待著。”

說罷,他跨出房門,站在了門口,冷著臉看著魚貫而入的黨務處特務。

黨務處特務們是聽到了蛇頭的彙報後,火急火燎趕到法租界的。

因為法租界的特殊性,他們雖然來了不少人,但基本都沒帶槍,此時看到守在房門口的持槍之人後頓時愣了。

等看清那張臉後,黨務處的一眾特務直接臉都綠了。

瘟神!

一眾特務嚇得倒退了兩步。

“退什麼退?拿人啊!”

一名上海室的頭目罵罵咧咧,推開手下來到前面,看到張安平後腿瞬間一軟。

“瘟……”

他緊急剎車,沒把最後一個字喊出來。

張安平心裡失笑,能把黨務處坑成這樣,我這戰績沒誰了吧?

但表面上他卻黑著臉:“特孃的,這特麼不會又是你們這幫孫子給我挖的坑吧?”

“張組長,張爺,絕對不是!絕對不是!”

黨務處頭目趕緊解釋,但解釋完後他卻疑惑:

我解釋什麼啊?

張安平強勢道:“不是坑?那就滾!”

特務頭子想走,可一想到蛇頭吐露的線索,他便猶豫了起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蛇頭說的情報可是一條大魚啊!

“張組長,這人……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帶走?”

“天黑了嗎?”張安平反問。

“張……”

“天還沒黑,你倒是會做夢啊!”張安平戲謔道:“要麼把我和他一道帶走,要麼你們給我滾!”

“自己選!”

張安平直接撂出自己的底線。

囂張跋扈的樣子盡顯無餘。

黨務處這邊好多人忍不住打退堂鼓。

瘟神的名頭太大了,黨務處誰和他打交道誰倒黴——短短几個月功夫,黨務處在他手上折了多少中層了?

主任都完犢子了一個!

關鍵是上次張安平從上海室傷人後離開,本部那邊的訊息算是捂不住了,那些傳說一股腦的都傳進了上海室——連他們的處長都對這主沒轍,只能用250塊來發洩憤怒!

“張組長,要不咱倆家聯合督辦?”

張安平不屑道:

“想屁吃!”

連番羞辱,換作別人,這時候黨務處肯定發飆,可面對張安平,他們是真的發憷,頭目猶豫再三,沒敢和瘟神硬鋼,決定以請示大法甩鍋。

正打算派人打電話請示,匆匆的腳步聲便在巷子裡響起,隨後一群人闖了進來——不是黨務處的人,而是特別組的援兵。

他們在約定地點沒看到張安平,搜尋中碰到了黨務處的人乘車呼嘯而過,李伯涵當即決定跟上,這一跟不僅看到了自家組長的車,還正好解了圍——可惜這不是張安平想要的結果。

見特別組的援兵來了,頭目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下不用背被一個人嚇跑的罪名了。

他連狠話都不撂,直接下令:“撤!”

特別組的眾人卻不讓路,直到張安平擺手示意,他們才讓出一條路。

“裡面有個共黨,趕緊帶走!”

……

張安平不敢親自動手除掉楊萬宏。

原因很簡單,他是開著車來的,一旦楊萬宏死去,巡捕房只要稍一查就能查到自己身上——法租界這邊可能不會怎麼在乎,可訊息傳到上海站或者上海室,自己的嫌疑可就大了!

還是沒法洗的那種。

畢竟,地下黨的大動作,上海站和上海室肯定會在日後有所瞭解,楊萬宏被自己槍殺,根本沒法圓。

所以他才想激怒幾個蛇頭,讓對方血氣上湧來殺自己,他也就能順勢解決楊萬宏,只要留下活口證明楊萬宏死於火拼中的流彈,那自己不會有任何嫌疑。

但沒想到幾個蛇頭居然沒膽子朝他動手!

他明明連槍都沒掏出來,甚至還要求對方將錢都留下——結果這幾個蛇頭居然照做了。

等黨務處來了,他想激怒黨務處,看能不能造成擦槍走火。

但他低估了瘟神兩個字對黨務處的震懾。

黨務處很慫,根本沒有搶人的意思,而援兵又來的太快,自己可操作空間基本等於無!

現在怎麼辦?

張安平犯愁,楊萬宏要是全招了,自己總不能真抓——等等,為什麼不能抓?

張安平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自己要做一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不是有一個叫上海民報的報社是自己的黑粉嗎?

哼哼,這一次得讓上海民報好好“吹”自己一波了。

有了全盤計劃後,張安平向開車的李伯涵下令:

“去公共租界大馬路!”

李伯涵雖然不解,但還是按照張安平的要求變道。

不多時,車隊抵達了大馬路。

在張安平的要求下,其他車輛繼續前進,而他則和李伯涵帶著楊萬宏在一處小巷下了車,並讓左秋明開車離去。

“這裡有一個我設定的安全屋,你是第三個知道的。”

李伯涵知道安全屋。

張安平大筆購入了多套房產,但房產的資訊特別組其他人卻不清楚。

三人進入安全屋後,張安平邊走邊道:

“楊先生,這裡除了我們三個外,只有我夫人知曉,安全性是沒問題的——只要楊先生能給出讓我滿意的情報,那些錢我將原封不動的奉還。”

“甚至加倍都不成問題——只要你給出的情報值這個價!”

楊萬宏深呼吸一口氣,道:“絕對值!”

“李伯涵,守在這裡,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

李伯涵雙腿併攏,肅然回答。

此時他異常激動,來上海兩月了,終於要抓大魚了!

(猜猜張安平到底什麼算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