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微微挑動,嘴巴也是輕輕的張了張,就像一隻被丟在岸上的魚一般,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半個字都沒能吐出來。

這種可能他不是沒有想到過,或者說在他的種種猜想之中,這個可能是他的首選。可就是這個首選,也是他最難接受的可能。

當初父親是在山中尋找品質好的木材,卻撿回了還在襁褓中的女嬰,也就是剛剛足月的左天添。

若是按照正常情況,在天屏山脈之中,不要說是襁褓中的女嬰,就是一名強體期的武者都要時刻擔心有生命危險。因此這女嬰的出現本就非常詭異,而當時村裡人對左天添的來歷眾說紛紜。

因此左天添的父母有著特殊來歷,因為一些難以抗力的原因,才將其丟棄在天屏山脈,這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是再仔細想想,奪天山與天屏山脈距離如此遙遠,而且幻空是什麼樣的人物。即使是十多年前,相信應該也是煉神後期,神念境界的強者才對。

以他這種強悍的修為,竟然連女兒都無法保護,而且還要被迫將之拋棄在蠻獸橫行的天屏山脈外圍,這就是很難理解的事情了。

事情畢竟牽涉到自己極珍視的妹妹,左風還是謹慎的問道:“前輩還請說清楚一些,我父親當時將她撿回來的時候,周圍並沒有看到過任何人,也沒有發現任何人類的痕跡。這……。”

“哎”一臉痛苦的錘了錘頭,幻空滿臉自責的說道:“你們當然不會看到其他人類的痕跡,連我和月歌兩人都不清楚天添落在哪裡,因為她是穿過了空間亂流和空間夾縫後,可能出現在坤玄大陸上的任何地方。”

若是換了其他人,此時可能早就已經拍案而起,大罵幻空“一派胡言”。一個剛剛足月的女嬰,能夠穿過空間亂流和空間夾縫,難道這女嬰生來就擁有煉神期的修為不成,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可是左風親眼目睹到,眼前的這位幻空前輩,就那樣如同屍體一般的在空間亂流之內飄蕩。那些空間鋒刃和空間罡風,對他不會產生任何一絲一毫的傷害。

既然他能夠在自己身上施展如此方法,那也不是沒有可能施展在其他人身上,哪怕那只是一個嬰孩。

“前輩,我不是很懂,你為何要帶著天添去空間亂流,又為何會在那裡將其拋棄?”瞪大著雙眼,左風已經毫不猶豫的開口詢問,什麼隱秘之類的他都徹底拋諸腦後。

表情略顯複雜的看著左風,幻空放在桌子上攥緊的手掌,骨節已經微微泛白。表面的平靜掩飾之下,是一種波捲浪湧的暗潮湧動,只不過幻空對於情緒的掌控已經近乎完美,很快他也就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緩緩開口,說道:“作為父母,我和月歌都很失敗,而最失敗也最不可原諒的,還是我這個父親。”

左風暗自苦笑著搖頭,心裡嘀咕著。‘你當然失敗,能夠把親生女兒弄丟,而且還是帶入空間亂流內搞丟的,古往今來相信你也是獨一份了。’

“是不是你也這麼想?”抬頭撇了一眼,似看懂了左風心中所想,卻並未多理會,自顧自的說道:“你可知道這空間晶核,是歷經數代人才研究出了一些眉目。

我們又怎麼能忍住不進行下去,要知道這可是牽涉到了那最後的一步,真正跨越神念期存在的那一步。”

心中一驚,顯然幻空也有他的苦衷和無奈,而誘惑竟然是如此之大,恐怕坤玄大陸上任何的武者都難以在此面前不動心。

如果只是這樣解釋,左風當然不可能明白,幻空輕舒口氣繼續道:“空間晶核之內擁有著大量規則之力,而武者若是能掌握和運用規則之力,便能夠觸控到神念期之上的那道屏障。

這些在我們幻家前輩之中,已經有無數資質卓越者,已經在修煉中摸索和驗證過。可惜,能夠觸控到那一層屏障,與真正的打破和真正邁過,又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好似過往的思緒被徹底勾起,幻空的雙目也漸漸變得深邃起來,左風自然不會去打擾對方,而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等待著幻空後面的講述。

“哎,當無數利用空間晶核的方法都被嘗試過後,我們也最終決定改變思路,不再用空間晶核來突破現有的修為,而是反過來利用晶核去改變一個最初的生命,當其在不斷的修煉中達到那層屏障時,能擁有著跨越過去的能力。”

左風面色驟然一變,他並不傻也不笨,對方說的又如此的清楚明白,他如何聽不懂。幾乎是在幻空聲音落下的同時,他就立刻開口大聲吼道。

“你,竟然捨得對女兒下手,把自己剛出生的女兒用規則之力改造,你們瘋了!”

對於左風的指責,幻空並未做辯白,而是表情痛苦的抬頭望著屋頂,慘然一笑說道:“哪裡是什麼剛出生的女兒,是她娘剛剛懷上她的時候,就開始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造。若是等孩子出生後,改造也就晚了,因此必須在孩子蘊育的真正最初階段就要動手施為。”

輕“嘆”口氣,幻空似乎在平復一下自己的心緒,突然說道:“左風小友,你還太小,也沒有在我們這樣的家族中生存過。你明白數代人幾千年上萬年的為了一個目標奮鬥不休,那是一種怎樣的執著,又會給後人帶來怎樣一種壓力。

就算不去理會家族,責任,目標這些個原因,好像我這樣的武者,坤玄大陸的歷史上太多太多,他們最後都如何了,還不是同其他人一樣最終隕滅在歷史的時間長河之內。

大家就好像被困在一隻囚籠之內,每一個不懈努力奮鬥的武者,目標都是要邁出那一步,超脫出這些束縛。”

幻空形容的十分貼切,就連左風聽著聽著也不禁有些同意,對方為了更崇高的目標甘願作出犧牲。可是轉念之間,左天添那聰明伶俐的小模樣就發現在了眼前,一絲怒火卻不自覺的燃起。

“有人曾跨越過那一道屏障麼?”

“嗯?”幻空疑惑的抬頭看向左風,卻見對方已經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那煉神期的屏障之上是個什麼樣,你見過?還是挺過?”

面對啞口無言的幻空,左風表情嚴肅的說道:“如果是你幻空的女兒,願意如何去改造我都不管。可是左天添是我妹妹,她不是你實現理想的工具,更不是你用來打破修為壁障的踏腳石,就算將來尋回她,我也不會讓天添再回奪天山!”

這一番話左風說的斬釘截鐵,若是有知道兩者身份的人聽到,絕對會直接笑掉大牙。左風這樣一個小武者,竟然在幻空這種神念期無上強者面前“大言不慚”,簡直就是坤玄大陸上的超級笑話。

可是幻空卻沒有任何笑容,這番話初一聽到會很刺耳,可是細細體味下來,其中又蘊含著濃濃的兄妹之情。也許從某一方面來說,左風對左天添的疼愛,絲毫都不比自己這親生父親要少。

搖了搖頭,幻空說道:“左天添的將來你說了不算。”

還沒等左風出言反對,他又立刻接著說道:“而我也同樣說的不算,從對其進行改造的那天起,她的路已經不由我和月歌來掌控,也許我娘幻生會插手,可是一切都已經超出了既定的軌跡。”

感覺到了幻空這番無奈之言中,似乎還有著諸多的隱情,左風這一次倒是沒有衝動的開口,而是靜靜的瞪著對面的幻空。

好似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幻空忍不住說道:“在母體之內蘊育生命的同時,用空間晶核進行改造。也許這個方法以前也有人想到,可是卻從未在我們這種達到神念期的強者親身嘗試過。

我和月歌本來一心苦修,嚮往著某一天共同突破那最後一步,所以無數年來也沒有打算留下子嗣。卻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是為了那最後一步,我們兩人才動了要一個孩子的念頭,也就是這樣才有了天添。

從懷了天添開始,我和她母親就不斷抽離出一道道規則之力,然後小心的融入到月歌的腹中。可是這種融合規則之力後,天添卻是發育的十分緩慢,從懷孕到最後的降生,差不多用了五年時間,若一切順利倒也沒什麼,可是……”

頓了頓,幻空兩手各自抓著一塊黃色的空間晶核,緩緩的向著一起碰去,口中同時說道:“可是當左天添降生的同時,她的身體卻開始被坤玄大陸所排斥,或者說是被坤玄大陸的規則所排斥。”

微微有些錯愕,左風很快反應過來,忍不住說道:“因為她吸收的是其他空間的規則,所以身體之內烙印的也是其他空間的印記,這等於說她是其他空間的闖入者。”

幻空的神情變得愈加難看,可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我們在不斷的融入空間晶核中的規則之力,卻忘記了坤玄大陸還有著自己的一套完整的規則之力。

最後我們不得不帶著天添,去往坤玄大陸最外層的空間亂流,用最古老的方式讓其重新融入坤玄大陸的規則。卻沒有想到,就在空間亂流之中發生變故,天添也是在那裡丟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