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八點的大課被張安平挪到了中午。

學員們集中在匆匆改建的刑訊室外面,坐等張安平的授課。

“今天給你們上一課——刑訊課。”

張安平在移動黑板上寫下了刑訊二字後,道:

“作為一名情報人員,刑訊是必不可少的科目。”

“抓到敵間,得用刑。”

“被住,自己得受刑。”

“所以,這一課非常的關鍵——”

張安平拍拍手,林楠笙和餘則成將名為尹黎明的受刑者架了過來,放到了早就準備好的刑訊椅上。

“刑訊的目的是獲取情報或者讓其為我所用。不管前者還是後者都分輕重緩急,輕、緩的情況下,我們要以保護受刑人的生命為主。重、急的情況下,則是以快速獲取為主,這種情況下,我們不需要保護受刑者的生命。”

“現在的這位是一名共黨,他的情報已經失去了效用,所以就拿他當範例——都看著他,不要躲躲閃閃!你們是情報人員,不是學生!施刑和受刑,是你們未來必定要接觸到的東西!”

喜歡聽張安平的學員們,這一次卻異常的抗拒,面對一個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同胞,除了極少數的惡魔,多數人都是不願意看的。

但張安平卻用前所未有的厲聲呵斥,強迫學員們注視這位堅強不屈的地下黨。

“我現在講的主要是輕緩類的刑訊,這種方式主要是透過摧毀受刑者的意志來達到目的,時間會很久,但效果通常都極其斐然——”

【瑪德,看了N多的刑訊資料,我自己受不了了。大家腦補吧,這玩意不寫了,寫出來估計容易404。只能說地下黨真的是鐵打的,這種非人的折磨居然都能扛過來!擱我的話,我怕沒輪到美人計我自己就招了……】

張安平花了足足四個小時,講述了超過10種折磨人的刑訊方式,聽得學員們臉色煞白——因為只是試驗,每種刑訊方式並沒有在受刑者尹黎明的身上持續太久,但僅僅是短暫的體驗,也讓學員們心寒。

“這種見效慢的刑訊方式,最佳的用途是策反。”

張安平講述道:“當受刑者的意志被擊潰後,策反會變得很容易。而當一個人的底線被越過一次後,你就可以一次次的越過他越來越低的底線,直到將他變得徹底沒有底線——策反在這個時候也就完成了。”

“這樣的策反人員,會比你更狠毒——黨務處這樣的人不少,他們以前是共黨,當他們背叛共黨以後,對待共黨時候,會比別人更狠毒。”

“所以,碰到這種人,不想吃太多皮肉之苦的話,最好不要落到他們手裡。”

李崖站起來問:“老師,您說的是反刑訊嗎?”

“對——同學們,切記,反刑訊的最好辦法不是死扛到底,而是不要落到他們手上。”

李崖追問:“如果不小心落到他們手上呢?”

“這是接下來要講的——現在就談談吧。”張安平指著又被摧殘了一通的尹黎明:“他很頑強,到現在什麼都沒招。”

“但九成的人,做不到像他這樣!”

“恐懼痛苦是人的本能,所以刑訊是首要之選。”

“被刑訊者很難扛過不計生死的折磨。”

“最好的辦法就是招,招了找機會去死,因為相比於刑訊的折磨,死其實是最簡單的事——當你不願意背叛的時候,死亡是最佳的選擇。”

“招?”

一眾學員目瞪口呆,老師居然讓他們招?

張安平在黑板上寫下“目的”兩字。

而後繼續說:“刑訊的目的是獲取情報,當你嘴裡有他們想知道的情報的時候,你就有了接近死亡的機會。”

“假設我被抓了,在酷刑下我扛不住了,可我不想背叛,又不想繼續被虐待,那怎麼辦?我招啊!”

“我會用事前準備的假情報來為自己爭取機會,我甚至會在提前準備一個據點,如果他們需要我帶路,我會帶他們去這個據點,在據點用留下的後手,達到找死的目的——不要覺得可笑,當你承受不住刑訊的時候,死亡是難以奢求的解脫!”

張安平指著尹黎明:“你們覺得對他來說,活著好還是死亡好?”

學員們沉默起來。

對這個人來說,死亡真的是解脫。

“那作為施刑者,我們的目的就是讓他活著,活著才能接受我們的摧殘。”

張安平示意開山大徒弟許忠義站起來:“你在明白了我讓你請大夫的原因了嗎?”

許忠義吞嚥口水,連連點頭。

“醫生檢查過他的身體了,說他現在情況還湊合,不會一折磨就死——尹黎明,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情報,否則……”張安平面帶威脅的看著尹黎明。

“做……夢!”

尹黎明冷冰冰的看著張安平。

張安平不以為意,笑道:

“那就開始接下來的內容!”

“接下來我講講重、急類的刑訊方式,這類刑訊的目的只有一個,快速獲取情報。”

“我們不需要考慮受刑人的生死,只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用到最多的手段,摧殘他們的意志,獲取想要知道的情報。”

“我最開始打算找日諜來達成目的,但處裡的日諜還有用,所以只能從他開始——施刑前要注意從最疼最脆弱的部位開始,我建議從指頭開始。”

“如果條件允許,就從拔指甲開始,如果不允許,就捶碎一節節指頭,一節節的捶碎,不要一根根的捶碎!”

學員們縱然接受了四個小時的刑訊教育,但這時候依然為這種刑訊方式膽寒。

十指痛連心!

一節節的敲碎,這得多疼啊!

張安平喝道:“都睜大眼睛看好了!誰要是閉眼不看,接下來的讓他來!”

學員們顫慄。

張安平不緊不慢的將尹黎明的手綁在椅子上,將一根手指單獨綁著,隨後撿起了地上的錘子。

錘子高舉。

尹黎明絕望的閉眼,死死的咬住了牙齒。

錘子砸落,尹黎明慘叫起來,但幾秒後卻頓住了。

因為沒有劇痛傳來。

他睜開眼才發現,錘子並沒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而是砸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張安平餘光注視著尹黎明。

他確信,這人沒問題,不是黨務處丟出來的釘子。

因為他用四個小時的刑訊向他灌輸了我說到做到的概念,在面對捶碎手指時候,尹黎明依然沒有自曝,這說明他真的是地下黨——這樣的人絕對不可能是黨務處的特務!

張安平環視學員。

很多的學員都違令閉眼了,沒有閉眼的只有不多幾人,就連鄭耀先都閉眼了。

很明顯,他犯了一個臥底最不該有的錯誤,好在目前的鄭耀先還能輕易搪塞過去。

但比起未來風光無限版的六哥,此時的他還是差太遠了。

張安平感慨的同時將沒有閉眼的幾人一一記下。

心道:

這些人要麼是心理變態,要麼就是嗜血的怪物——以後絕對是軍統的鐵桿份子,絕對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同行者。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聽不到慘嚎的學員們緩緩睜眼,當他們看到尹黎明無措卻完好的坐在刑訊椅上後,紛紛露出的了疑惑和不解,還有長舒一口氣——

張安平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老師,風趣、溫和、義氣……

那些能加在任何老師身上的美好形容詞,都可以加在他的身上。

他們中無數的人不希望自己的老師變得像魔鬼一樣。

張安平能理解學員們對自己的美好期盼。

但很抱歉,他是臥底,他必須要有自己的人設。

殘忍、反赤是必須要有的性格。

他噙著冷笑注視著這幫學員,許久後才道:

“這就不敢看了麼?”

“如果戰爭爆發,我們的敵人會比我剛才的行為兇殘一百倍一千倍!”

“如果連這點小場面都無法接受,那我只能說:

你們就是一幫廢物!”

“人我交給你們,你們分成十組,在未來十天內換著花樣的審訊他——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人我要活的,情報,不管是過時還是不過時的,我都要見到!”

“餘則成、許忠義、顧雨菲、林楠笙你們再找20個同學,組成第一組,負責明天對他的刑訊。”

“李博涵、李崖、宋孝安、宮恕,你們再找20個同學作為第二組。”

“趙簡之、陳朋、齊思遠、於秀凝,你們拉20個人為第三組。”

張安平隨意的劃分了十組人,並將這些分組暫時固定下來。

學員們一臉愁容。

還是要……實操啊!

……

將尹黎明交給了學員們以後,張安平就將範仁正“請”到辦公室,開始請教他有關共黨的問題。

“旁聽”了幾個小時的範仁正看張安平的目光就跟看見魔鬼一樣,有問必答,態度極其卑微——他來之前只知道這位叫瘟神,一個人讓黨務處吃癟,但現在才知道,這位不僅僅是瘟神,而且還是惡神啊!

根據範仁正所講,吉興照相館他雖然是老闆,但重要情報、資訊都是透過交通員尹黎明之手完成的。

地下黨江蘇S委的高層他只見過寥寥幾位,就連名字都不知道。

其他地下黨他倒是知道一些,在張安平的要求下他說出了自己知道的訊息。

一共7名有住址、姓名的地下黨。

調查岑庵衍回來的陸橋山整好旁聽了詢問的全程,看到範仁正報出的名單後,興沖沖的道:“老師,咱們去抓共黨?”

“別傻了,你覺得黨務處會把肉留給我們吃嗎?”

陸橋山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道:“我想簡單了。”

“有這個心就好——那誰,你帶範先生下去休息,橋山,給我說說岑庵衍在報社的情況。”

陸橋山直接掏出一本筆記本,恭敬的遞給張安平:“老師,這是我的問詢筆記,一共請教了十多位報社員工,他們都做了簽名。”

張安平拿過來翻看。

工作能力評價比較正面,但對私生活比較鄙夷,另外還有幾人強調岑庵衍不可能是共黨,說岑庵衍是報社有名的反赤份子,最近多則有關赤黨的報道都是岑庵衍主刀,備受主編的關照。

“不虧是新民日報,這種保證都敢說——他們以為他們是誰?還保證?”張安平一臉的不屑:“橋山,我交代你一個任務,你和李崖、趙簡之、宋孝安、李博涵、孫大浦、宮恕組成一個跟蹤小組,未來一段時間負責跟蹤岑庵衍,看他日常都有跟誰接觸,沒問題吧?”

陸橋山激動不已,自己終於碰到伯樂了!

“老師,您放心,橋山一定盡心盡職跟蹤他!”

“好了,你等會去找宮恕,加入他們組,負責審訊共黨尹黎明,你今天的刑訊課沒上,跟宮恕好好學學,知道嗎?”

“是,老師。”

陸橋山一臉激動的離開。

張安平把玩著陸橋山給他的問詢筆記,心中哂笑:

老岑啊老岑,還覺得我給你的人設是無所謂的嗎?看看這些評價,划算吧!不枉我抽空就女裝找你!

他收斂心緒,將思緒集中在當前的案子上。

【範仁正的價值已經被黨務處壓榨結束了,黨務處為釣魚之前沒動手,但昨晚之後肯定動手了!】

【鄭耀先肯定將情報送出去了,我黨的同志應該能安然撤離。】

【明誠一旦從上海會來,就能借口放老岑了。】

【範仁正不管怎麼說都是個隱患,這次案子結束得讓他永遠的閉嘴!】

【尹黎明……兄弟,堅持兩天!我送你走!】

想到這,張安平的目光又變得深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