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

夏閻真,巴特男爵,以及對面的馬文伯爵。

比起巴特男爵肥頭大耳的形象,馬文伯爵看上去就順眼很多了。

整齊精緻的正裝,向後梳的大背頭,露出頗高的髮際線,看上去有六十歲左右。

在他這個年紀,還能保持這樣的髮際線,又是靈頓這種地方,的確可以好好展示一下。

如果靈頓的男性出行不戴帽子的話,那麼光熘熘的腦門和頭頂,估計會取代帽子,成為靈頓的特色。

“巴特閣下,不介紹一下這位嗎?”馬文伯爵說道。

事實上,他已經知道夏閻真的“身份”了——一個綁架者,來自格蘭場的小巡警。

距離巴特家中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整個格蘭場都在行動。

馬文伯爵不可能沒得到訊息。

“蒙斯特·夏,格蘭場的巡警。”夏閻真說道,“我為四代裝甲而來。”

“四代裝甲?”

“是這樣的。”巴特男爵趕緊開口,“蒙斯特是我的遠方侄子,他對蒸汽裝甲很感興趣,一直想要看一下四代裝甲的偉力。”

馬文伯爵微微皺眉。

看了一下巴特那張可以盪出波浪的臉,又看了看夏閻真帥氣的面孔。

遠房侄子?

就算加了“遠房”,這話依然和中城區的街頭藝人一樣蹩腳。

當然,馬文伯爵不會去揭穿,他只是看向夏閻真問道:“為什麼你想要見一見四代裝甲?”

“好奇。”

“好奇什麼?”

“威力很有多大。”夏閻真笑了一下。

“所以就來找我了?”

“巴特說你是什麼研究所負責人。以你的身份地位,帶我去測一測四代裝甲還是很輕鬆的吧?”夏閻真問道。

“這是自然。”馬文伯爵說道,“但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呢?”

這話剛說完,他就看見巴特朝著自己瘋狂地使眼色。

但身為貴族的驕傲,依然讓馬文伯爵揚起腦袋,用鼻孔看夏閻真。

“就當做是測試?”夏閻真說道。

“我們有測試員。”

“不,我的意思是,用四代裝甲,對我進行測試。”夏閻真的笑容讓馬文伯爵心中莫名一寒。

身為生物的本能,感覺到了某種危險。

“那個,蒙斯特啊,讓我和伯爵好好——”巴特男爵趕緊來打圓場,想要和馬文說明利害關係。

只是被夏閻真看了一眼,立刻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夏閻真才不在乎能不能談妥。

不能談妥,那就換一種方式來測試。

“大鬧伯爵府”的話,格蘭場的裝甲隊肯定會出動的吧?

同樣可以測試一下這四代裝甲到底有何等戰鬥力。

馬文伯爵看了巴特一眼,嚴肅地正視夏閻真。

家裡收藏著的三代裝甲,已經有人穿好了,一共兩臺,就在門外。

只要他一聲令下,就可以衝進來,一個保護,另外一個把此人撕成碎片。

但不知道是因為內心產生的不安,還是巴特的奇怪表現,又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

讓馬文伯爵沒有下令。

“明天吧,明天早上過來,我帶你過去。”沉默一陣子,馬文伯爵說道。

“呼——”

聽到這話,巴特勐地鬆了一口氣,身子鬆弛下來。

剩下的沙發彈黃髮出聲響,讓馬文都側目看了一眼。

嗯,還好用的不是古董椅子。

不然的話,說不定坐壞了。

沒想到巴特也是個狠人,居然往身上裝了血紋甲,看樣子似乎有點年頭了。

馬文伯爵眯起眼睛,想起一個聽過的傳聞。

巴特曾經的身份,好像不太好。

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又不像是以前吃過苦的人。

“那就明天,到時候我來找你。”夏閻真站起來。

“八點吧。”馬文定下了時間。

夏閻真揮揮手,開啟了會客廳的門。

“哦?原來長這樣啊。”

他看向外面兩臺三代蒸汽機械裝甲。

人形,包裹全身的灰色裝甲,可以看到暴露在外的各種連線構成,高度有兩米五左右。

厚重、沉穩、有力。

有點像是鋼鐵俠1中,反派的裝甲。

各方面要粗糲很多,都可以看到鉚釘、焊接的痕跡,刻意沒有打磨得光滑。

鋼鐵之獸,帶來強大的壓迫感。

站在旁邊,可以感覺到裝甲中散發出來的灼熱之意。

裝甲裡面恐怕更熱,那個露出腦袋的操控者,恐怕操控上一段時間,就要脫水了。

夏閻真現在都能看見這兩個操控者額頭上的汗水。

可見這種裝甲,續航不太行——並不是本身不行,而是人不行。

夏閻真伸手在三代裝甲上敲了敲,發出一點沉悶的聲響。

又伸手捏了捏,他搖搖頭,有些失望的樣子,轉身離開。

那位操控者抬起手臂放在眼前一看,臉色大變。

裝甲的小臂外面,赫然兩個小小的凹痕!

裝甲保養得很好,並沒有經歷過任何戰鬥——只有一些測試。

作為“駕駛員”,他很清楚裝甲沒有這種凹痕瑕疵。

這凹痕,是這個人剛才隨意捏出來的!

“伯爵大人!”

駕駛員忍不住大喊,這件事,必須彙報!

會客廳內,馬文正在問巴特,關於夏閻真以及今晚的事情。

巴特千頭萬緒,都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就聽見外面的保鏢難以置信的聲音。

馬文站起來出去,一分鐘後回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巴特:“那個蒙斯特·夏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表情,不只是驚訝,害怕,還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期待。

貴族們失去的力量,昔日的榮光,難道要回歸了?

先是開膛手傑克,然後又是蒙斯特·夏。

但是,為什麼他們對貴族們動手啊!

你們搞錯出手物件了!

被誤認為可能是“貴族昔日榮光”的夏閻真,已經離開,消失在靈頓的夜色中。

“居然不是裝備,有點可惜。不然就算不好穿,至少也能賣。”

避開了身份的巡警同僚,夏閻真跳躍在樓房之間。

他有些失望,不是因為裝甲堅硬度不夠,而是因為三代裝甲不是裝備。

如果是的話,就算有各種不方便,也能帶走,讓它發揮出該有的價值。

這種量產、制式的東西,價值很多時候不在於本身,而是在於“技術”。

如果能夠成功復刻,價值不言而喻。

夏閻真個人肯定沒這個本事。

如果是裝備就能帶出去,一切就皆有可能。

現在不是,就只能看看四代裝甲了。

如果四代裝甲是的話,多帶出去幾臺肯定能夠發揮巨大作用。

翌日早上。

七點多,夏閻真走在上城區的街道上,打著權杖黑傘。

昨天的靈頓沒下雨。

今天沒有任何意外地下起了小雨,整個靈頓籠罩在細雨和霧中。

抬頭看不清天空,在天空中也看不清地面。

陰冷、潮溼。

難怪很多人都喜歡戴帽子,三天下雨三天陰,還有一天大霧瀰漫。

這種天,在外面走一圈,頭髮都要溼了。

有帽子就好很多。

絕對不是為了遮擋自己的禿頭,沒錯,就是這樣。

夏閻真沒戴帽子。

權杖黑傘充分發揮了雨傘的作用,將雨點遮擋在外。

黑暗之囚水火不侵,因此也很乾燥,讓夏閻真和靈頓的溼冷之間隔了一層“壁障”。

上城區的街道寬敞,行人卻是寥寥,馬車比人多一些。

這樣的天氣,貴族老爺們為了彰顯自己的仁慈和麵子,會讓外出辦事的下人們坐車。

上城區貴族的出行,很少走路。

如果你在上城區看到有人步行,那這個人有三種可能。

一是僕從,二是非上城區居民,第三種,是落魄貴族,只剩下即將失去的上城區房產。

事實上,這樣的落魄得要離開的上城區的舊貴族,並不算少。

為了維持榮光,這些人會和有錢富人們走到一起,各取所需。

那些有錢人正是透過這種方式,逐漸侵蝕到貴族圈子裡,逐漸成為了統治者中的一員。

夏閻真看見的行人,多是僕從,還有一些是負責巡視的巡警。

他也不擔心因為昨晚的事情,被巡警看見了狂吹哨。

巴特男爵肯定已經把事情擺平。

如果沒擺平,那就打。

兩人一組的巡警走過,並未在夏閻真身上多停留注意。

開膛手傑克犯桉的共同點,除了死的都是貴族外,還有一個,就是死者都是在晚上死去的。

白天,很安全——暫時。

因此白天的巡警也會放鬆一些。

如果在晚上遇到單獨在外走的人,夜巡們說不得要上來盤問了。

很快,夏閻真就來到馬文伯爵的住處。

大鐵門關閉著,門後撐起了兩頂傘。

兩個保鏢就在傘下。

他們昨天和夏閻真有一面之緣,也得到了吩咐,見夏閻真過來,立刻開門放行。

進入到別墅沒多久,夏閻真和馬文伯爵一塊坐著馬車離開。

馬文伯爵效率很高。

“你祖上是貴族嗎?”馬車內,馬文伯爵和夏閻真相對而坐,沉默一陣子後他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力量非比尋常。”馬文伯爵語氣略有激動,“是沉積在血脈中的力量終於開始復甦了嗎?”

“呵。”夏閻真笑了一下,“沒有,我家祖上全部平民。”

“怎麼可能?”馬文伯爵斷然否定,“平民不可能擁有你這份力量!只有貴族才掌握了超凡之力。”

“你們弄錯了一點,是有力量才可能成為貴族。”夏閻真說道,“不是貴族有力量,也不是每個擁有力量的人都能成為貴族。就算是,鬥爭失敗的後,全家死絕剩下的遺腹子,被流放的,還有私生子,開枝散葉。千百年下來,你們憑什麼認為只有你們這些貴族姓氏的血脈中,蘊藏所謂沉積的力量?

“貴族才有力量?

“好吧,我不反對,但人人都是‘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