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霍譽的那一剎那,明卉想哭。

她給汪安順手化個妝,能費多少功夫?

汪安這種大眾臉,易容起來最是簡單,她抬抬手的事,她怎麼就犯懶了呢?

汪安更是有一種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

他為什麼要說起嫁妝,吃完烤鴨回客棧睡覺不香嗎?

如果他不說嫁妝,大小姐就不會想到那什麼道袍拂塵的,那他們也就不會哈哈大笑。

再說,回客棧裡笑不行嗎?為啥要在路邊笑?

霍譽的目光從汪安臉上,移到和汪安在一起的那一大一小身上。

纖細清秀的少年,梳著兩個小抓髻的小僮。

當然,如果只有這兩人,霍譽決不會多看一眼,可是這兩人身邊有個汪安,霍譽就覺得這件事,好像不簡單。

“伯孃,讓阿誠先陪您回去,我遇到熟人了。”霍譽說道。

韓氏笑著說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們,我還想再逛逛,那邊還有幾間鋪子,阿誠,咱們過去看看。”

霍譽向韓氏道別,再一轉身,那三個人已經熘了。

白菜往前面指了指:“往那邊去了,跑得很快。”

霍譽想了想,道:“抄近路,去聚寶客棧。”

汪海泉父子就住在聚寶客棧,明卉一準兒是也住過去了。

明卉帶著汪安和朵朵,繼續閒逛,閒逛的目的不是買東西,而是無處可去。

“少爺,霍公子不一定能猜到咱們住在哪裡,不如咱們回客棧去吧。”

明卉搖頭:“他是飛魚衛,他以前或許沒有想到,剛才看到你,也就全都明白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能猜到我們也住在聚寶客棧,唉,這一次啊,糗大了。”

然而,終歸還是要回去滴,否則汪海泉見她一直沒回去,也會擔心的。

明卉咬牙,跺腳,算了,自投羅網就自投羅網咖,反正也是準備明天就找他商量一起回去的事,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明卉說服了自己,便雄糾糾氣昂昂回了客棧。

霍譽已經向客棧的夥計打聽過了,這三個人是哪天住進來的,住在哪個房間,全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於是明卉剛剛走進客棧,就看到坐在大堂裡的霍譽,以及站在霍譽身後,如同一根木頭似的白菜。

明卉頂著一張男人的臉,衝著霍譽笑了笑:“久等了,上樓吧。”

待到上了樓,明卉讓朵朵跟著汪安去隔壁汪安的屋裡,霍譽也讓白菜留在外面,他自己跟著明卉進了屋。

明卉也不理他,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要多男人就有多男人。

霍譽有些好笑,他也不知道是明卉這形象好笑,還是他覺得自己好笑。

他走到明卉身邊,忽然蹲了下去,他個子高,蹲下也和明卉坐著差不多高,明卉嚇了一跳,緊張地問道:“你要幹嘛?”

霍譽微笑:“難怪到處找不到崔會,原來崔會一直都在我身邊。”

是啊,難怪那次朵朵拉開架勢的時候,他覺得那小丫頭似曾相識,現在想起來了,當日在樹林子裡,崔會的那個小廝,也是拉開架勢護在主子身邊。

明卉哦了一聲:“你眼神不好而已。”

“也是,我做夢也想不到,我會有一位千變萬化的妻子。”霍譽柔聲說道。

明卉送給他一個漂亮的白眼:“還沒成親呢,什麼妻子妻子的,不要臉。”

霍譽不惱,反而笑著說道:“也是,你有這麼多副面孔,我要不要臉都無所謂了。”

聽,多不要臉啊。

明卉把兩個小拳頭伸到霍譽面前,霍譽不解,明卉說道:“捆吧,你不是要抓崔會嗎?我就是,抓我吧,這事和汪安朵朵沒有關係,你抓我一個就行了。”

霍譽失笑:“我已經不是飛魚衛了,抓人不是我的職責,再說,這世上本無崔會,你總不能逼著我去抓一個不存在的人吧。”

明卉收回拳頭:“是你不抓的,我可沒有拒捕。”

霍譽想了想,問道:“在客棧裡罵我殺千刀的那個婦人,也是你吧?”

明卉假裝沒聽到,不理他。

霍譽又問:“你這本事從哪裡學來的?汪真人?應該不是她,她若是有這本事,也不用雲遊避禍了。”

“你知道我師傅雲遊避禍的事?”明卉來了精神。

“汪真人是你的師傅,也就是我的長輩,我去邊關之前,曾經讓人幫忙關照雲夢觀,等我從邊關回來,才知道汪真人早就雲遊去了,而且那位幫忙的兄弟還打聽到,雲夢觀裡進過歹人,留下了一個特殊的記號,只是這個記號,被當時的知縣魏大人給瞞下來,沒有上報,後來他調任了,好在當時有個衙役還記得這件事,那個記號還是他根據記憶畫出來的。”

室內安靜,霍譽聲音緩緩,如同溪流在田野間潺潺流過。

明卉來了興趣,不解地問道:“這種小桉子還要上報嗎?”

“這種小桉子不用上報,但是早在八年前,飛魚衛借刑部的公文,通報各地,一旦發現未知出處的記號,應在第一時間上報刑部,這公文魏大人不會不知,他沒有上報,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瞞下。”

明卉怔了怔,魏大人只是知縣,遇上這種事,他沒有理由要瞞下來。

明卉又想起前世魏騫的事,如果魏騫不是被冤枉的,那麼魏大人就是死在他手上。

可惜,這一世她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魏騫,就連師傅那裡也是滴水不漏。

見明卉沉默不語,霍譽以為她是在為汪真人擔心,他安慰道:“以後汪真人就住在保定吧,也不要讓她寄住在慧真觀了,我平日都在營裡,三五天才能回去一次,不如就把汪真人接到咱們家裡,你現在住的那個院子,就給汪真人和芸姑祖母住著,你看如何?”

明卉沒想到霍譽竟有要侍奉汪真人終老之意,雖然她也是這樣想的,但這話由霍譽嘴裡說出來,明卉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感動。

“嗯,好。”

兩人終於第一次達成共識,霍譽覺得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

“咱們京城的宅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趁著你還在京城,明天過去看看還需要添置什麼,你看如何?”

明卉眨眨眼睛,沒有回答,卻指著自己的臉,問道:“你就不在意?”

“在意什麼?”霍譽不解。

“我忽男忽女,忽老忽少,你不在意?”明卉問道。

霍譽笑了:“你洗了臉,卸了妝,不還是你嗎?那我在意什麼?頂多就是辛苦一點,每次回到家裡,要把家裡的人挨個問一遍,是你嗎?你是嗎?”

明卉的眼睛熘碌碌的,在霍譽身上打著轉兒,忽然又問:“你真的不當飛魚衛了?也不用手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