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白時纓瞳孔微微一縮,眼中倒映著那塊此時在場不少人投以炙熱目光的令牌,神情不動,聳了聳肩,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剛才鬧著玩呢,俗話說得好,有便宜不佔是王八,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沐雪兒臉上浮出一絲困惑。

她已經封鎖了周圍的空間,只要眼前人有任何逃離的痕跡,這裡的空間之力會自動形成枷鎖將她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鬧著玩?這不可能!

她分明感覺到白時纓的緊張,哪怕白時纓找了一個不錯的藉口,演技可謂是天衣無縫,可謂聖域皆知,她判斷一個人說話是真是假,從來都不是聽聽而已。

窺靈師。

傳說中能窺見天地,洞悉世事,預測未來——沐雪兒是聖域最年輕也是最有天賦的窺靈師,她雖還無法做到傳說中的能力,但窺探人事物的動向,一眼識別善惡真假,這些都是窺靈師基礎的技能。

而就在剛才,她對白時纓施展了窺靈術,任何變化虛實都逃不過她的眼,然而真相卻讓她感到疑惑——

白時纓沒有說謊!

沐雪兒看著那隻素白的手伸來,她從未有那一刻這麼期待自己的判斷失誤,這要白時纓動手,她便能順理成章說服自己搜尋白時纓的記憶,那可比白時纓本人親口說出來的話還要可信得多!

“對了!”

清冷微涼的聲音忽然響起,伸出來的手也縮了回去。

沐雪兒看似平靜的目光之下藏著幾分鋒利,她問道:“又怎麼了?”

“我還是不能接。”白時纓懊惱的拍了拍頭。

沐雪兒皺起眉,平淡的道:“這是第二次,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

“理由啊……其實就在眼前。”白時纓唇角微勾。

“嗯?”沐雪兒眉梢輕挑。

卻見白時纓不言,指尖一轉,落到正欲要張口就來的白如煙。

白如煙一噎,她睜大了眼:“你什麼意思!”

“實不相瞞我正被人追殺呢,您給我令牌也沒用,我很快就要死掉了……哎,所以,還是把它留給有緣人吧。”白時纓百般惋惜的說道,只是她現在的態度。

一眼假得不行!

沐雪兒目光薄涼,她瞥向白如煙一眼,白如煙立即顫了幾下。

白如煙忍不住喊道:“聖域使者大人,我做這些,也是受到另一位使者大人的指點,白時纓她作惡多端惹怒了那位大人,這是她咎由自取!”

沐雪兒還沒開口。

白時纓搶先聲情並茂:“對!我罪大惡極,我咎由自取!所以,不是我不要,是我福薄受不起使者大人的好意,萬一我死了令牌被別人拿走了怎麼辦,萬一他們一起合謀想要害我搶走令牌怎麼辦,萬一……”

“哪有那麼多的萬一?沒有萬一!誰若敢搶,我殺誰!”沐雪兒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蒙了幾秒,片刻後,反應過來的她眼中乍現一抹殺機。

白如煙臉色唰地一下蒼白了許多。

圍觀的眾人此時也是安靜一片,白時纓的擔憂並不是沒可能發生,那可是凌駕玄靈大陸之上的聖域啊!能得聖域使者大人相助,以後還愁什麼?走到哪都會有人捧著敬著!

可白時纓把這次擔憂挑明瞭說出來,甚至沐雪兒還給她一個非常肯定也如她所願的答覆——這是一句話的事?這是無論何時何地都生效的免死金牌!!

太狠了!

完全斷了那些心存僥倖,背後下手的小人心思!

沐雪兒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白時纓,她保持著託著手中令牌的姿勢都有些太久,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等這麼久。

“現在,你應該沒有別的顧慮了吧?”

再好的耐心也會被磨平,就像這時候的沐雪兒。

白時纓滿是真誠的點頭,感動的說道:“當然當然,只是……”

她又猶豫了。

沐雪兒:“……”不行了,她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耐心,可現在她的耐心已經被消磨的滴點不剩!

“你成心的?!”沐雪兒語氣隱隱不善,仔細留意,還能聽出聲音裡帶著一絲冰冷。

白時纓大驚,她快速搖頭,皺眉說道:“這可冤枉我了!我只是不想讓使者大人今後太難做!”

“畢竟我這人吧,也不知是什麼體質總是會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的目光,又或者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人,使者大人說會保護我這我自然感激不盡,但若是那個人連您也解決不了豈不是平白樹敵了?”

“又或者……使者大人的敵人來到玄靈大陸,要是他認出了我手裡的令牌說您的,那我小命可就堪憂了,都不一定能撐到大人趕來。”

白時纓義正詞嚴的說道:“此事關係到使者大人,也關係到我自己的性命安危,絕無戲耍幾位大人的意思我相信大人一定也看得出我絕無惡意!”

沐雪兒:“……”

說的……

貌似有點道理?

她來玄靈大陸本意也並非濫殺無辜,引出魔帝才是她的目的。

“再說了,能得大人如此庇佑,我也想今後能儘自己的一點心意,大人不是要找人嗎?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白時纓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有這份心意,很好。”

沐雪兒將心中的浮躁拂去,聽得白時纓的話,以及小姑娘臉上的真誠笑容,術法給她的答案依舊是對方並無一句謊言,這些確實都是出自白時纓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使者大人!她在說謊,您可千萬不要信啊!”白如煙慌了,明明是她想要來抱大腿的,怎麼這大腿還沒抱著,就跑到白時纓手上去了。

不行!

要是讓白時纓也和聖域搭上關係,那她這些年的犧牲都算什麼?!

笑話嗎!

“胡言!”

沐雪兒目光閃過一抹不悅,她對自己的術法有著絕對的自信,此時再聽白如煙否決的話頓時就不高興了。

“愚昧,無人可以在窺靈師面前撒謊,你靠近的目的並不單純甚至處處都有想拖人下水的惡意,此時離去,我可以不計你剛才的無理冒犯!”

“剛才你提到,你是受到另一位使者大人的指示?”忽然,沐雪兒身後的一名男子發話了,景榮態度倨傲的說道:“果然謊話連篇!我怎麼不知道聖域何時還派了別人來?”

經過他這麼一提醒。

景照也想起,剛才這位叫白如煙好像真有這麼說過。

“而且你說,白時纓作惡多端,那個同是聖域的使者大人才會讓你這麼做……那個人想要白時纓的命?”

沐雪兒臉色有些不,現在她唯一的突破口就在白時纓身上,要是讓他人得手,那她的任務豈不是要延誤?!

“是誰。”她冷聲道:“他在哪,叫什麼,來此的目的又是什麼,說!”

生氣了……

難得,不過很合理。

沐雪兒從來都是在公事上無比強勢,誰要是擋了她的路,那簡直比殺了她還要讓她痛苦萬分。

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的任務撞上沐雪兒,這下可要慘了。

景照和景榮二人對視上一眼,這會兒兩人倒是和平共處沒覺得對方多餘,有熱鬧不看白不看,誰會和現成的樂子過不去呢。

白如煙支支吾吾。

她目光忽地開始閃躲了起來。

“我……這、那位大人的名字我自然是沒有資格知曉的,目的……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從命令列事……”

好一個一問三不知!

沐雪兒眼底泛起殺機,抬手間,靈力運轉。

“在東陵國。”白時纓冷不丁的插話進來,她歪著頭打量了下被嚇得不輕的白如煙,不禁笑出了聲,而後,對著看向自己的沐雪兒從容地說道:“使者大人,那人附身在東陵國三皇子殿下的身上!”

“如果不是今日,我只怕都還不知道,原來一直明裡暗地盯著我的人原來也來自聖域!”

白時纓輕聲問白如煙:“我很好奇,我這是犯了什麼大錯?也沒有吧,還是說,那位大人對我反抗三皇子婚約一事不滿,所以想要替三皇子出頭殺我?”

這是可以說的?

白如煙滿臉寫著‘你怕不是瘋了’,為什麼會有人對被人退婚還一直理直氣壯?這難道不是非常可恥,甚至羞於見人的事嗎!

“我來說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可太冤枉了。”

到底因為什麼才被人盯上,白時纓心知肚明。

但她現在就是想給對方添堵。

老話好啊——狗咬狗,一嘴毛!

呵,感謝白如煙送上的機會,令牌……他說收下,那應該就是沒事,但這不妨礙她把利益最大化,最好的結局就是自己這邊多出一股從未想到的力量!

白時纓挑著最重要的幾點,三言兩語便交代了全部過程。

當然,這只是她想展示出來的部分,沐雪兒剛才說她是窺靈師,什麼東西不知道,有什麼作用不知道,但聽意思好像可以判斷人心?

白時纓心中思緒微微凝滯,隨即,便放鬆了下來。

管她呢。

要測?

測吧,隨便測!

說的每一個字,包括標點符號都拿去測。

真正的陽謀當然是用真誠打動對方,讓對方心甘情願的入圈套,對沐雪兒這樣的人用武力不可取,動陰謀會反噬自身,現在的這個辦法才是真正的明智之舉!

“所以,起因是因為你拒絕了那段荒唐口頭承認卻無實質的婚約,所以才遭到報復?”沐雪兒總結出了最後的答案,她冷哼一聲,聲音中凝結深深的冰寒,聽著無比發自靈魂深處的寒顫。

白時纓苦笑:“是這樣,說這些只是想讓大人有個瞭解,我絕無和大人還有……額,是叫聖域?對,絕無與聖域為敵的意思!”

“即便你想,你也做不到。”沐雪兒微眯起眸子,語氣始終是凌駕一切之上的孤冷之意。

白如煙幾乎要咬碎的牙,她現在只想恨不得撕爛白時纓的嘴,更惱恨自己剛才說出來,本意是要拉攏關係,那想弄巧成拙了。

“我知道了,我會為你做主。”

沐雪兒眼中閃過一抹寒意,淡淡地看向白時纓說著,眼中意外地劃過一縷滿意和欣賞:“白時纓,你,很不錯,我對你非常滿意!日後你若能助我尋到要尋之人,我可以允諾你三件事。”

“這……這多不好意思,我願意幫助大人您也是因為大人先對我友好,我白時纓也不是平白無故承讓好意還不識趣的人,所以才想盡一些綿薄之力。”白時纓再度推脫了起來,但明眼的都看出她臉上的意外之喜,卻仍是不驕不傲甚至還不好意思了起來。

聞言。

景榮發出一聲嗤笑。

友好?

是在說沐雪兒?

這是他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沒有之一!

可憐的小鬼一點也不清楚這個看著很好說話,對她也全無殺心的女人,可是個隨時出手眨眼都不帶多眨一下,心思反轉連一秒都不需要,只要有一次惹她不快礙著她的眼……呵。

說來那個叫白如煙的實在幸運。

沐雪兒沒有出手?

是因為判斷出,白如煙說的聖域另一位大人這句話是真的?

貌似也只有這種解釋了,否則沐雪兒才不會一而再的容忍這麼一個抱著小心思靠近,有打擾她進展節奏的人腦袋還在肩上扛著。

“無須多言,帶我去東陵國找那個人。”

沐雪兒語氣恢復平靜,她再度滿意的微微點頭。

可惜了。

是玄靈大陸,為什麼不能是聖域中人呢,那樣的話,她說不定還會想要將此人招攬到自己手下,不為別的,只為看得順眼。

“現在?”

“什麼?!”

白時纓和白如煙有史以來第一次整齊默契的驚訝了。

沐雪兒不解的道:“難道你還想在秘境中多留一會兒?這地方也沒什麼的,早就被其他人收刮過好幾回了。”

她實在不理解,為什麼一群人會湧入這麼個殘破不堪的地方。

此地唯一有用的,只怕就是這地方的來源出自誰了。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