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萬籟俱靜。

這一刻,彷彿時間都停止了流動,恍若末日般恐怖的毀滅氣息橫壓而下,李小曼掌中的那一尊青銅佛像,也終於隨著漫天佛影的破滅,徹底崩毀。

化作點點星輝,消散在天地之間。

而聖輝無限的九龍拉棺圖卻並未就此停歇,而是堅定不移地向前,鎮壓被鱷祖神胎掌控的李小曼。

失去了青銅佛器的李小曼,雖然仍有鱷祖神胎的戰力,但卻嚴重縮水,甚至險些跌落聖人層次。

以她此時的狀態,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柴信這最強一式?

幾乎是剎那之間,李小曼便七竅流血,精緻的面龐都被壓得扭曲了,美眸之中竟然閃過一絲悔意。

“唉,做一個凡人,其實也不錯……可惜,我根本沒有選擇……”

熟悉的嗓音響起,是李小曼本來的聲音,其中不再有任何冷漠,只是充斥著無限的悵惘。

“同學一場,我送你上路……若有來世,祝你平凡快樂。”

柴通道心如鐵,不可能有絲毫動搖,神色無比平靜,全身氣血如汪洋般澎湃,無窮紫氣自體內席捲而出。

九龍拉棺圖的力量瞬間更強幾分,整片蒼穹都不堪重負,發出陣陣令人心顫的哀鳴。

“謝……”

李小曼嘴角居然流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眼角同時滑落一滴清淚,不過下一刻,卻又立即變得無比猙獰與怨毒。

“不!你一個小小螻蟻,當初在螢火古星我隨手就能捏死的小東西,憑什麼殺死本座的第二真身?你的肉身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這是冥冥中早已註定的宿命,任何人都不能改變!”

嗓音再度變幻為低沉滄桑的男聲,顯然鱷祖神胎再度佔據了主導。

他滿心不甘,不肯相信自己會這樣失敗,尤其還是敗在一個他曾經根本沒放在眼裡的“螻蟻”手中。

“放心,你這第二真身也不過是一點利息而已,將來待我修為大增,定會前往熒惑,將你煎烤烹炸,祭奠死在你手中眾同學的在天之靈!”

“狗屁!你會在意走路是踩死了幾隻螞蟻麼?本座乃是蓋世大妖,何人能殺?大雷音寺已毀,如非我另有要事,離開熒惑又有何難!”

鱷祖神胎的虛影浮現在李小曼體表,血盆大口揚天長嘯,渾身沐浴著淋漓的獻血,卻仍舊不肯低頭,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不論如何,有朝一日重逢,我必殺你!死吧!”

柴信提著離火神爐,剎那間衝上高空。

只見他勐地一腳踩在爐底,行字秘施展開來,踏著離火神爐,宛若流星從天而降,帶著漫天神火,轟然砸在玄黃印所化的青銅巨棺之上。

“轟隆!”

極致的速度加上離火神爐的神威,頓時令九龍拉棺圖的壓力暴漲,徹底將李小曼砸入地底。

剎那間地動山搖,若非此處地勢特殊,有紫山龍脈鎮壓,只怕大片陸地都要沉沒。

饒是如此,方圓數萬裡的大地依舊震盪不休,許多河流泛濫,淹沒褐色大地,無數生靈皆有感應,紛紛噤若寒蟬。

好在此地距離太初古礦過近,人煙極其稀少。

方圓萬里之內,除去幾座修士古城,根本沒有普通人敢在此地聚居。

玄黃印下方,李小曼連同其體表的鱷祖神胎,在被擊中的瞬間便同時炸開,最後被恐怖壓力碾成粉末,又被摩擦產生的高溫徹底焚化,連一絲灰塵都未能留下。

這一戰,終於落幕。

“好走。”

柴信收回離火神爐和玄黃印,望著下方直徑上百里的巨大坑洞沉默許久,最終輕輕吐出這樣兩個字。

他倒不是對李小曼的死感到惋惜或自責——這完全不符他的人設——僅僅,是對命運弄人的一絲感嘆罷了。

或許,李小曼本質中有善良的部分,只是受制於鱷祖神胎?

誰知道呢,何況柴信完全不在乎這些。

不過,無論再如何強大的敵人,當真正塵歸塵,土歸土之後,他總是樂意奉上些許緬懷之情。

還是那句話,死掉的敵人,才是好敵人嘛!

這個時候,姜太虛也撤去了防護,黑黃等人立即簇擁過來,自然是對柴信好一頓感嘆與誇讚。

“被追殺了這麼久,我始終都只看重華雲飛,並未怎麼關注這個女子,想不到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若非她極擅隱藏,我們恐怕活不到今天。”

柳寇盯著下方的巨坑,搖頭感慨不已。

“那是你蠢!”黑皇當即嗤笑,狗臉上那抹嘲諷的神情,簡直比人還要生動,“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能夠狠人傳承者混在一起的,那能是尋常角色嗎?”

“我尼瑪!死狗,你用屁股想一個給我看看?孃的,氣死我了!老子今天以牙還牙,咬死你!”

誰也沒想到,柳寇居然一把拽住了黑皇的大禿尾巴,一口咬在了它的尾椎右側,正中屁股!

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連黑皇都愣住了,半晌都沒動彈,連句話都沒有。

但是很快,他就嗷一嗓子蹦了起來,倒不是疼,而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惡寒之感。

到了這一刻,大黑狗總算體會到了,為什麼每當別人被他咬時,不論疼與不疼,總會跟發了瘋似的拼命狂抖。

那是一刻也不想有個玩意兒叮在身上,感覺實在太膩歪了!

“唉,這就叫不作死就不會死,黑皇這下是常在河邊走,總算溼了鞋。”吳中天愕然許久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塗飛更是早就捂住肚子,躺在半空中直打滾,樂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囡囡被吳中天抱在懷裡,兩隻萌萌的大眼睛死死盯著遠處那條瘋狂叫喚,天上地下亂竄,背後還拖著一條誓死不鬆口的人影的大黑狗,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哪怕是心境超然如姜太虛,此刻都忍不住嘴角抽搐,回頭望向柴信,咧嘴道:“徒兒,你的朋友都如此……變態麼?”

這個詞兒,還是他當初聽葉凡罵姬家老八時學來的,忽然覺得眼下這個場面很適合用它形容,於是便脫口而出。

“……”

柴信聞言,臉上燦爛的笑容頓時僵住,轉化成一抹大寫加粗的無語。

瑪德,柳寇這貨毀我清名!

但是很快,他搖了搖頭,臉上又顯出笑意。

很顯然,長達兩三年的圍剿、追殺,若說柳寇幾人心中毫無壓力,那純屬扯澹。

這一切種種,終於煙消雲散,也讓他們長舒了口氣,才會做出這般反常的舉動。

壓抑久了,難免會變態,可以理解。

“柴兄弟,李小曼解決了,可華雲飛呢?就讓他這麼跑了?”

笑了一會兒後,塗飛漸漸平靜,走過來有些咬牙切齒地問道。

說到底,華雲飛才是追逐他們的罪魁禍首,幾人兩年多以來亡命天涯,可以說憋了一肚子火,當然不願意看到對方逃脫。

而且狠人一脈傳承者,修煉了吞天魔功,若是放任自流,只怕最後也會成為一大威脅。

“跑?他也要能跑得掉!”

柴信頓時笑了,他手掌一翻,一面古樸的銅鏡浮現掌中。

這是他從羽化神朝國庫中找到的一件寶物,名為“玄空鏡”。

沒有多餘用處,只有一種功能——監視並追蹤。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柴信打出一道神芒,落入銅鏡之中。剎那間,銅鏡表面彷彿水波盪漾,漸漸顯出一幅畫面。

“早在第一次出手時,我便附著了一絲神念在華雲飛身上,除非有實力強過我的存在替他抹除。又或是他躲在擁有大帝陣紋的地方,比如荒古世家核心區域,再不然就是準帝器、極道帝兵內部。”

“厲害!呸呸……”

柳寇不知何時已經鬆口,嘴角還沾著幾根黑毛,不住地擦拭,回來聽到柴信的話,不由出言讚歎。

“不,還是你厲害!”

柴信看了他一眼,然後認真地抬起另一隻手,豎了個大拇指。

“你才是真大老,能咬狗的人,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塗飛也笑嘻嘻地豎起大拇指湊熱鬧。

“牛!”吳中天只說了一個字,大拇指已經翹上天。

小囡囡更是始終滿臉震撼地盯著柳寇,許久才睜圓了大眼睛道:“哥哥,你嘴上還有黑毛毛!”

黑皇則站得老遠,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幽怨目光,盯著自己右邊屁股禿了的那一小片。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總算是碰上了對手,也不知以後再咬人時,會不會想起今天,從而產生心理陰影。

銅鏡裡,畫面越來越清晰,是一條奔湧的大河。

“這傢伙,居然以河水掩蓋自身氣息,還真是夠狡詐的。”

塗飛咧嘴冷笑,眼中泛起仇恨之色。

大河深達數十丈,華雲飛此刻藏身在一方青銅古鐘內部,將生命力都壓制到了最低,處於一種假死狀態。

這一幕不禁讓柴信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時和葉凡一起被姜家騎士追殺,便是跳入河中逃遁,才死裡逃生。

而今,當年那個被彼岸修士追殺得如同喪家之犬的小子,如今也已然成為了能夠隻手定人生死的存在。

一時間,柴信竟有些恍忽。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如常,先請姜太虛庇護黑皇等人前往聖城,然後便孤身一人去追殺華雲飛。

他如今已經邁入半聖境界,距離聖人也僅有一線之遙,戰力再度暴增,縱然是聖人王層次的存在降臨,也已然有了抗衡之力。

雖然不可能戰而勝之,想要保命卻問題不大。

更何況,華雲飛已然沒了靠山,根本不會是柴信的對手。

實際上,柴信腦海中也閃過另一種念頭,就是不急著出手解決對方,而是暗中跟著,看看他的老巢在哪。

華雲飛不僅是狠人傳承者,同時也與人世間、地獄關係密切,或許就能從他的身上找到兩大殺手神朝的線索。

但是轉念一想,兩大殺手神朝固然底蘊不弱,但若真論威脅程度,還真就未必比得過一個華雲飛。

氣運這種事情雖然捉摸不定,但卻也很難否認其存在。

華雲飛到底也是原著中一個濃墨重彩的角色,相比而言人世間和地獄雖然有不少強者,但能真正踏上帝路的卻一個也無。

尤其是在如今搖光聖子已死的情況下,誰也說不準華雲飛會不會頂替對方,成為一個比原著中更大的變數。

而柴信一向對待敵人的態度,都是殺伐果決,能當場弄死的,絕對不拖到第二天。

畢竟以前小說和影視作品看得太多了,不知多少人都死於話多。

更有不少主角因為一念之差,給自己留下後患,後期冒出來個前期沒搞死的小東西。

縱然最後還是會有喜聞樂見的結局,但是過程卻讓很多讀者覺得膈應。

天大地大,讀者最大。

說了此次必殺華雲飛,那就一定要做到!

柴信和李小曼大戰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也就十幾分鐘左右,但華雲飛跑得卻不慢,這會兒已經在上萬裡之外。

這還是他沒有選擇直線遁走,潛在河底蜿蜒潛逃的情況下。

其實這也是他的機智之處,若是換了尋常修士,哪怕是聖人層次的存在,遇到像他這樣躲入法器中假死,再以河水掩蓋氣息,一旦距離超過萬里,只怕都很難感應。

即便有神念牽引,也只能確定大致方位,想找他出來也少不了要費一番周折。

可惜,他碰上了柴信這個心眼兒賊多的傢伙。

見面的第一時間,就以神念和法器雙重定位,直接將他給鎖死了,比人造衛星還要精準。

在行字秘的加持下,一萬多里的距離,根本不算什麼。

不到十分鐘,柴信就追到了順著河道奔騰的青銅古鐘。

他沒有打草驚蛇,直接取出離火神爐,揮手向著河流甩了下去。

離火神爐倒扣而下,迎風便漲,瞬息間便已有至百餘丈直徑,落在河中之時,更是直接將兩百多米寬的河道斷流。

華雲飛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就已經連人帶法器,被收入了離火神爐之中。

隨後,柴信一秒鐘都沒耽擱,甚至不打算與對方見上一面,詢問些訊息。

直接催動離火神爐,將青銅古鐘與其中的人,一起煉化、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