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隨眾女來到宴席廳,官兵剛好從喜堂闖過來,將這裡團團圍住。

為首的官吏厲聲道:“衙門接到舉報,有人冒充二品京官坑蒙拐騙,意欲不軌!”

眾人面面相覷。

夏家炫耀自家新姑爺是個二品京官,已經炫耀了多日,怎麼這會兒突然跑來衙門的人,說他是個假的?

那官吏注意到蕭弈也在席上,急忙恭敬作揖:“下官給侯爺請安了!既然侯爺在場,今日這件大案,還請侯爺定奪!”

容色俊美的青年,漫不經心地把玩杯盞,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人群外的南寶衣。

這丫頭指使王陵冒充京官,想必也是她派人匿名舉報的。

為的,是報復夏晴晴害她。

睚眥必報的小姑娘啊……

他淡淡道:“王陵,你怎麼說?”

王陵微笑:“我確實是假的。”

滿場譁然。

夏夫人不敢置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好女婿,我們見過你的官印和尚方寶劍,還有巡察蜀郡的聖旨,你怎麼會是假的呢?!”

王陵面無表情。

他自幼不學無術,娶妻生子後,不曾給妻兒老母半分銀錢,反而因為好賭成性,輸光了田產地契。

甚至,還在青樓染了一身病。

他身患不治之症,眼見著活不過半年,突然被玉樓春的人找上了門,付他三千兩銀子,請他演一場戲。

能在死前替妻兒老母掙下這麼一大筆銀子,他也算贖罪了。

他很感激南五姑娘,給他這個機會。

他朝南寶衣的方向,恭敬地作揖行禮。

南寶衣微不可察地頷首。

她身側,南胭眯了眯眼。

雖然這邊人群眾多,但她怎麼覺得王陵是在向南寶衣行禮?

難道,他是她的人?

是了,夏晴晴利用夏博聞害南寶衣,她這是以牙還牙!

南寶衣好狠的手段,買通王陵假扮京官,又在他和夏家結親的當天拆穿,陷夏家於不義,叫夏晴晴白白丟失尊嚴,成為罪人的家眷!

她眼珠轉動。

是不是隻要抓住王陵,就可以逼他招認南寶衣?

指使別人假扮二品京官,可是殺頭的重罪!

就算是蕭弈,也救不了她!

她正要喊人抓王陵,卻看見他毅然決然地抽刀自盡了!

滿場驚駭!

“啊啊啊啊啊——!!”

夏晴晴瘋狂尖叫,許是一時間接受不過來,竟然兩眼一翻白,當場暈了過去!

“晴晴!”

夏夫人急忙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

蕭弈托腮,懶懶道:“找個大夫,把她弄醒。”

賓客裡面有錦官城的名醫。

他上前診斷後,道了句“得罪”,輕輕掀開夏晴晴的寬袖,仔細查探她的肌膚。

他滿臉凝重:“夏姑娘只是暫時暈厥,沒什麼大礙,只是……”

“只是什麼?!”夏夫人厲聲。

“夏姑娘,恐怕染上了花柳病……”

夏夫人柳眉倒豎,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你說什麼?!花柳?!”

這種病很髒。

大多都是煙花之地的女子,和好色成癮的男人才會患上。

她的晴晴,她當成掌上明珠的晴晴,怎麼會染上這種病?!

想起什麼,她驚駭地盯向王陵,“肯定是他,是他傳染的晴晴!”

她哭著撲向夏老爺,“老爺,可憐晴晴被人誘騙,如今還患上了惡疾,求老爺為晴晴做主啊!您要為晴晴討回公道啊!”

夏富貴不耐煩。

他膝下幾個女兒,就數夏晴晴這個嫡女最糟心!

本以為她要飛上枝頭變鳳凰,誰知道這王陵竟然是個假欽差!

他厭惡地推開夏夫人,“侯爺還在這裡,吵什麼吵?!人都死了,去哪裡討公道?!”

夏夫人哭哭啼啼不肯罷休,“可憐我的晴晴,如今患上花柳,今後還要怎麼嫁人?!她才十五歲呀!”

夏晴晴被她的哭聲吵醒,一張小臉慘白慘白。

她母親在說什麼,她患上了……

花柳?

這怎麼可能呢?

她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娘,你在說什麼?什麼花柳?”

夏夫人把她摟進懷裡,哭成了淚人兒:“晴晴你不要怕,娘一定會找神醫治好你的,你不要怕呀……”

夏晴晴宛如晴天霹靂。

她真的,染上了花柳?!

被王陵那個假欽差傳染的?

她猛然推開夏夫人,不管不顧地撲向南寶衣,淒厲尖叫:“賤人,該染上花柳的人是你,是你!”

她明明讓夏博聞去侮辱南寶衣,憑什麼最後染上花柳的人卻是她自己?!

她明明應該當二品誥命夫人的,憑什麼現在成了一場笑話?!

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南寶衣利落避開。

她溫聲:“晴晴姐,又不是我讓你染病的,你找我做什麼?都說善惡有報,許是你從前害過人,所以老天爺藉機懲罰你呢?”

夏晴晴惶恐。

是啊,或許是她從前害過南寶衣,所以老天爺故意罰她!

如果她當初沒有聽南胭的話就好了……

南胭這賤人,攛掇她毀壞南家的桑田,結果倒黴的卻是自己家。

夏博聞的事也是她出的主意,結果報應又落到自己頭上。

一切都是因為南胭,都是因為她!

可是老天爺憑什麼只罰自己一個人,卻不罰南胭?

夏晴晴怒火中燒,猛然撲向南胭,朝她的臉左右開弓掄巴掌!

“賤人,賤人!都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你的錯!”

她猙獰嘶吼,爆發出來的力量令人心驚擔顫。

南胭不停掙扎慘叫,俏美的面龐很快腫的老高,連眼睛都眯成了縫!

南寶衣伸著小脖子觀戰,情不自禁地撫了撫胸口。

乖乖,幸好她剛剛躲得快。

否則被打腫臉的倒黴蛋,就是她了!

想起什麼,她望向男眷席。

她老爹還沒注意到被打的人是南胭,正拎著個牛皮紙袋,把一盤大閘蟹倒進去。

倒完這桌倒那桌,老臉都笑成了一朵花兒。

旁邊人實在看不下去,推了推他:“南帽帽,你閨女兒被打啦!”

南廣一愣,急忙把紙袋別在腰上,“胭兒!”

他衝過去將南胭護在身後,指著夏晴晴怒罵:“你這丫頭,怎麼打人啊你?!”

夏晴晴哭得不能自已,“我就是要打死這個害人精!”

她推開南廣,還要繼續動手。

南胭鼻青臉腫,拼命往蕭弈跟前跑:“二哥救我!”

她跑得太快了,沒提防腳下一滑,狼狽地栽倒在地!

“二哥!”

她哭著揪住蕭弈的袍裾,卻被蕭弈嫌棄掙開。

她眼尖。

蕭弈甩袖的剎那,她看見他的手腕上纏著金絲紅繩髮帶,髮帶上還串著一枚壓勝錢。

她認出這枚壓勝錢,乃是花朝盛會的獎賞之一。

所以這枚錢幣,是南寶衣送給他的。

那截頭繩,恐怕也是南寶衣的。

而蕭弈的衣袍裡側,還佩戴著一枚烏黑麻漆的荷包,繡工極差,不用想就知道是南寶衣繡的。

一個男人,或許會把妹妹繡的荷包戴在身上。

但是哪個男人,會把妹妹的頭繩戴在手上?

藏在袖管深處,顯然是不想被人察覺。

蕭弈……

他對南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