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世子下聘一事,成了盛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

茶樓酒肆,街頭巷尾,滿城百姓津津樂道,討論靖王世子下聘的風頭,是否能蓋過靖王府的那兩位庶子。

萬眾矚目,終於到了下聘那日。

初春的天,清晨時分泛著微涼。

園林裡草木葳蕤,桃花枝頭凝結著露珠,輕風拂過,簌簌抖落無數晶瑩,滋潤著化凍的春泥。

靖王府燈火通明。

蕭弈站在落地銅鏡前。

鏡中男人,年已弱冠。

章丹黃錦袍織金繡蟒,腰釦三指寬的鑲金革帶,身形高大修長。

緋色寬袖錦袍罩在其外,袍裾上用深金繡線繡著祥雲如意紋,更顯繁瑣隆重。

他整了整金冠。

鏡中男人金相玉質,鳳目薄唇,無疑是非常俊美的。

他勾唇一笑。

今日,定要迷倒南嬌嬌。

姜歲寒和沈議潮坐在窗畔圈椅上喝茶。

姜歲寒摺扇掩面,忍不住低聲議論:“天還沒亮就起來折騰,沐浴薰香,梳頭淨面,跟孔雀開屏似的……不就是下聘嘛,又不是成親!真到了成親那日,他豈不是半夜就要起來打扮?”

沈議潮喝了口熱茶,深以為然。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嘗心的稟報:“主子,吉時已到!”

蕭弈撣了撣衣襟。

他正色:“放炮吧。”

還是清晨。

靖王和姜側妃還在被窩裡暖著,震耳欲聾的爆竹聲陡然響起!

靖王險些摔下床,猛然坐起身,罵道:“外面在幹什麼?!”

“王爺!”侍女白著小臉奔進來,“世子爺,世子爺騎馬出府,說是要去南家下聘!”

“下聘?他哪兒來的聘禮?!”

“奴婢,奴婢不知!”

爆竹聲過後,又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靖王氣得不輕,匆匆披了衣裳往府外走。

姜側妃稍作梳洗,也匆匆穿了衣裳跟出去。

靖王府,府門大敞。

無數丫鬟小廝圍在門邊看熱鬧,兩人擠開人群踏出門檻,府門口滿地都是爆竹燃放後的紅紙碎屑,院牆下還掛著盤龍似的厚厚鞭炮,儼然是要放一整天的架勢。

“父王、娘,這是在吵什麼?大清早的,叫人覺都睡不安穩。”

楚青雲兄弟一邊埋怨,一邊揉著眼睛走出來。

姜側妃冷笑:“世子爺要下聘呢,可不得放炮?連像樣的聘禮都拿不出來,也好意思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我若是他,趁著天黑偷偷去南府下個聘,也就得了!”

嘲諷著,街道盡頭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鷹嗥。

矯健的海東青,伸展開雄壯寬大的羽翼,眸色冷冽地盤旋開道。

眾人望去。

那策馬而來的世子爺,緋衣革帶,鳳眼薄唇,俊美如神祗。

他身後,跟著沈議潮和姜歲寒。

再往後,天樞的隊伍一望無際,抬著無數紅木箱,可謂氣勢磅礴。

途徑靖王府,他居高臨下,笑容恣意:“早啊。”

“早什麼早?!”靖王暴脾氣上來了,“你哪兒來這麼多聘禮?莫非是幹了雞鳴狗盜的事?!”

蕭弈哂笑,“盛京城哪家王侯,值得我盜?”

姜側妃掃視過那些紅木箱。

隊伍太長,顯得聘禮格外多。

如果每隻紅木箱裡都放著聘禮,那得要多少寶貝?

她忍不住說起風涼話:“世子爺,你這是下聘呢,還是搬家呢?你可不要為了在排場上贏過你兩位兄長,就故意用空木箱充作聘禮,濫竽充數啊!”

楚青雲兄弟點點頭,深以為然。

靖王府幾十年積累,尚且拿不出這麼多聘禮。

蕭弈不過是從區區養子摸爬滾打上來的,手底下還養著幾十萬兵馬,他怎麼可能拿得出這麼多聘禮?

定是打腫臉充胖子,故意拿空箱子濫竽充數。

蕭弈今天心情好。

他笑容更盛,像是自言自語般懶洋洋道:“倒是本世子欠考慮了。若世人以訛傳訛,都以為我蕭弈的聘禮是濫竽充數,南家小嬌娘的體面,可就沒有了……”

“此事簡單。”姜歲寒搖著摺扇,笑嘻嘻的,“不如開啟所有紅木箱,請禮官高唱聘禮單上內容,穿街過市去下聘?滿城百姓親眼監督,自然不會再有人說蕭家哥哥的聘禮是濫竽充數。”

“妙。”蕭弈眉眼彎起,“吩咐下去吧。”

天樞的精銳,紛紛掀開紅木箱。

蕭弈朝靖王略一頷首,含笑策馬往前。

靖王一家站在府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聘禮從眼前經過。

紅的瑪瑙,白的珍珠,綠的翡翠,前朝的古董字畫,金絲楠木的傢俬,紅珊瑚的擺件兒,綾羅綢緞,金銀元寶,紫檀木工藝品,羊脂白玉的器皿,象牙雕琢的貴妃榻……

珠光寶氣,走了整整一個時辰,送聘禮的隊伍都還看不到盡頭。

靖王一家目瞪口呆。

這特麼哪裡是下聘,這是搬空了國庫啊!

一向沉穩的靖王,抓耳撓腮,急紅了眼:“他哪裡來這麼多寶物,他哪裡來的寶物?!”

蕭弈手裡既然握著富可敵國的財寶,為何不獻給他這個父親?!

這麼多寶貝,居然被當成聘禮,全送給南家!

南家是個什麼東西啊!

靖王心頭滴血,整個人快要抽搐。

姜側妃身形搖搖欲墜。

她扶著侍女的手,眼睜睜看著那麼多寶貝,流水般從面前經過。

禮官還在一路高唱。

虧她前兩日還自誇,稱讚自己兒子下聘很有排場,結果和蕭弈下聘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靖王妃姍姍而來。

她也沒料到,蕭弈手裡握著這麼多財寶。

雖然不忿這些寶貝都給了南寶衣,但看見姜秀秀嫉妒得要死要活,她心裡還是很痛快的。

她故作謙虛:“都說嫡庶有別,可我總覺得,都是府裡的孩子,能有什麼區別呢?今日弈兒下聘,倒是叫我瞭解了,這嫡子和庶子啊,就是不一樣。妹妹,你說是不是?”

姜側妃快要嘔血。

她穩了穩心神,努力做出得意的樣子:“排場這種東西,那都是虛的。早日把兒媳婦娶進門,叫她為王府開枝散葉,才是正經。侍郎府的那兩個姑娘,過幾個月就能進門。我尋思著,她們總能在南寶衣之前懷上孩子,讓我早日抱上孫兒!姐姐,也不知你哪一年才能抱上?”

靖王妃翻了個白眼。

先抱上孫兒算什麼本事?

能抱上幾個才是本事!

看來,她得找時間親自去一趟南府,請巫醫給南寶衣調理一下身子,叫她過門之後,一舉得子。

最好生一窩。

氣死姜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