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可真是好樣的!”姚翠咬牙,唇齒間都是血腥氣,“林氏可真是養得一條好狗啊!我竟不知道,居然在這裡等著我!”

姚翠以為自己趕走了盛林氏,籠絡住了盛槐,盛家於她就如探囊取物,就是盛家兩老她都沒怎麼多放在心上。

畢竟,以後盛家還是要靠她兒子傳宗接代,出人頭地的!

所以,她的位置也擺的很是高!

兩個僕從平日裡也低眉順眼的,故而姚翠平時也沒少得意。

可眼下,她卻被這麼個忽略的下賤僕從給啄了眼,如何不叫她生氣,不叫她氣惱!

方嬸抬眼,眼底都是憤恨,“便是夫人再不好,但她都是救了老奴的,待老奴也有恩情。就是小姐也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老奴如何狼心狗肺,背棄夫人。”

“我隱忍至此,不過是為了等著你消了戒心,告知夫人情況罷了!”

“要論白眼狼,你才是最不要臉的那個!”

“你——”姚翠氣得都快吐血了。

她是真沒想這老奴竟敢啐她!

只是,還沒等她發怒,林耀宗卻是氣憤不過了,他也懶得搭理她,只抬眼看向趙容則,“阿則,你去,把盛曠那縮頭烏龜給我找來!”

趙容則領會了林耀宗的意思,他勾了勾唇,以拇指邪氣地擦了擦嘴角,笑眯眯道,“放心吧,姥爺!交給我了!”

盛曠而今在學堂讀書,要是叫趙容則去尋,定然是要丟大臉的!

盛槐和姚翠都揚聲阻攔,“你們要做什麼?”

“這事兒跟我曠兒有什麼干係?你們有什麼事兒衝著我來,對著小輩算什麼本事?”

姚翠想撲過去揪住趙容則,但趙容則早已如同一尾活魚,滑熘地迅速離開了,她連衣角都摸著,還被林家人以棍棒架住阻攔了。

她尖聲吶喊,但根本無人理會。

林耀宗扶著哭哭啼啼的盛楚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又給她掖了掖衣角,很是心疼,聞言,他抬眼看向大喊大叫的姚翠,冷冷說道,“而今你知道不能對小輩動手,卻對我外孫女下如此狠手,又是何道理?難道就因為你是女人?”

“我若是對你動手,傳出去是我林家得理不饒人,心胸狹隘,手段下作。都說夫妻同體,母債子償,你雖不算盛槐正經的媳婦,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總是他來替你受過的。”

“至於盛曠,他是你親兒子,你為他盤算周多,盡心盡力,也是該他盡孝的時候了。”

“你放心,你會好好的。總是會有人替你受過的,你該高興才是,畢竟我女兒而今可是被你害成這般模樣,我卻還是饒了你!”

姚翠吃了一驚,旋即她像是反應過來林耀宗的意思,渾身都顫了顫。

“你,你這個老匹夫,你真惡毒!”

只是這次還不等她破口大罵,林耀宗就沒再抬眼看他,而是招手讓人抓了盛槐到跟前來,他冷冷地睥睨著他,“你口蜜腹劍,縱情人傷妻,按律法是要徒三年的。”

“我如今可不報官,但這些年你吃用都是走的我閨女的賬,你形同廢人,而今我要你一條腿,不算重吧?”

“岳父……”盛槐渾身一震,愕然不已地抬頭,卻對上了林耀宗冰冷的視線。

他一個激靈,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林耀宗驀地招手,立刻就有人壓著他跪下,然後扯開他的一條長腿,高高舉起棍棒,惡狠狠地往下打去。

只聽咔嚓一聲,似是骨頭的斷裂聲。

隨著聲音的響起,盛槐疼得尖叫出聲,直在地上打起滾來。

“啊,好疼,我的腿……好疼啊……我的腿,斷了,斷了……好疼,救救我……”

盛父盛母剛才是要阻攔的,結果卻被阻攔,而今看到林耀宗下此等狠手,他們嚇得渾身發抖。

盛母指著林耀宗破口大罵,“你個龜孫,你居然真的打我兒!好好的人,你打斷他的腿,他以後可怎麼活啊?”

“你個殺千刀的,你不得好死啊你!我詛咒你家全家死絕了去,以後都沒人給你養老送終,你個混賬東西啊……我的兒啊!”

盛母心疼地撲上去抱住了盛槐,卻因為碰到他的傷口,疼得他叫得更慘,“娘啊,你別碰我,啊啊啊,好疼啊,大夫,要去請大夫……”

“是是是,大夫?老頭子你還不快去……”盛母連忙說道。

盛父恍然回神,急忙要去請大夫,卻被攔住。

“林耀宗,咱們兩家好歹是親家,你是非看得我家出人命才肯是不是?”盛父惱怒。

林耀宗冷冷道,“我家已然出了人命。”

盛父一噎,“……這事兒我們都不想的,都是這個孽畜做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該找她才是……”

他指了指旁邊嚇白了臉的姚翠。

“都是傷到了自己身上才曉得疼。我女兒都在山上待了多少日了,你們又是如何待她的?而今,我不過動了盛槐一條腿,命還是在的,你們擔心什麼?”林耀宗澹澹道。

“再說了,都說子不教父不過。他這個兒子身不正,影子斜,應該也與你有關。”

盛父心口一驚,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你,你想幹什麼?”

林耀宗:“我不想幹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只是想給我女兒討個公道。是了,鬧到如今這地步,也沒必做親家了,把和離書籤了吧!還有我的女兒的嫁妝,還過來!”

“楚楚是我女兒所生,就該跟著我女兒,我林家也不是養不起。至少不會做出把人送給地痞流氓和配冥婚的下作之事!”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封和離書,拍在了桌上。

這是他來之前,起草寫的。

“什、什麼?”盛父嚥了咽口水。“親家,你別別激動……”

其實他對盛林氏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的,人會賺錢也孝敬他,他一個公公跟兒媳婦也沒什麼矛盾,日子過得自然舒心。

唯一一點就是生不出兒子的缺漏了!

而且,老婆子和兒子對其也頗有怨言。

可他也清楚,家裡能有今日,全靠的都是盛林氏的嫁妝,才能吃穿不愁。

盛林氏雖然是勢利眼,但架不住人家會鑽營,當初陪嫁那麼小一間鋪子,愣是給她做大做好了,後面還擴了一間,日子也過得蒸蒸日上。

所以,他是完全沒什麼大意見的!

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人把嫁妝拿走啊!

盛母就更直接了,她尖聲道,“憑什麼?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哪裡有把嫁妝帶走的道理?我不同意!和離個屁,我不答應和離,只有休棄!”

“她林氏嫁過來我盛家,一生不出兒子,二又不孝敬長輩,三不會伺候相公,成日裡只知道拋頭露面,敗壞風俗。這種賤貨,只配被休!”

休棄的女人壞了名聲,就是下頭的孩子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

再者,也會影響孃家出嫁的姑娘以及未出嫁的孩子的婚事。

盛母此舉不可謂不噁心!

“你們……”

有看不慣的林家人想破口大罵,哪裡有又想人家溫柔和善,又吃著人家嫁妝的道理,盛家那麼多人,全靠盛林氏一個人撐起來,他們還有理了!

林耀宗抬手攔了攔,他一點都沒有被激怒,只擺了擺手,語氣平靜道,“希望等會你們還能這麼認為!林三兒,把他給我抓起來,打!”

林三兒立刻上前抓住了盛父,夥同人就開始揍盛父。

盛母:“你殺人啊你,你敢打人,我要告你……”

林耀宗表情很平澹,他覷了眼盛母,回答她,“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子不教父之過。”

“至於告我?那就更奇怪了!我們是親家,他兒子待我閨女不好,我與他好商好量兩句,不是應該的嗎?哪裡談得上殺人?你看,親家不是叫得挺歡快的嗎?”

盛父發出了殺豬般的乾嚎。

林耀宗看著她,“你應該慶幸你是個女人的。”

盛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彷佛是第一次認識林耀宗。

畢竟,以往林耀宗總是溫溫吞吞的,雖然表情總是很嚴肅,但卻從來不曾動過手,對他們這些親家也很是尊敬,何以有過今日的情況?

趙三河看得津津有味,只是看了眼看似冷靜,但拳頭早已握緊的岳父,縮了縮脖子,探頭過去道,“爹啊,咱們,咱們這手會不會下重了?”

林耀宗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得趙三河有些毛骨悚然,他才移開視線,“族裡的人都有分寸的。”

“非常時期總是要用些非常手段的,對於像是盛家這種不要臉的人,又自詡是個讀書人,你是講不通道理的。”

“與其在這掰扯浪費時間,又徒增生氣,倒不如干脆些。”

說著,他掃向趙三河,“你不是經常這樣嗎?”

趙三河摸了摸後腦勺憨憨笑道,“我,我這不是個粗人嗎?不過,您說的有道理!我記住了,記住了……”

林耀宗頷首,“總是要因人而異,因事制宜。”

“受教受教……”

林耀宗當然可以跟盛家以和緩的態度談,可他不願意啊。

他女兒差點喪命,外孫女也受了大罪!

對於這樣的人家,總是不能太便宜的!

至於姚翠,經過今日,她日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熱!

林耀宗睥睨著下頭鬼哭狼嚎的盛家人,又看了眼嚇得緊貼著牆壁的姚翠,移開了目光。

趙容則果然不負眾望,三兩下就把盛曠給拖了回來。

真就是拖回來!

盛曠知道林家總是會找上門的,所以最近就縮在學堂,以為能安靜等風波過去,就跟以往一樣。

結果趙容則衝進課堂上,當眾把他給拖走了,見夫子阻攔,他甚至還掂量了他兩下,涼涼的拋下了一句“他生母為了他害死了他養母,我親姨母,而今我姥爺來討公道了”,就拖著他走了。

這句話足以讓盛曠經營的名聲毀於一旦。

他氣憤不已,但趙容則向來在他心裡是個莽子,他路上說得唇舌都幹了,都不足以撼動他,反而是給自己添了不少罪。

他原本打算到家後好生跟他算算賬,結果被丟進正屋時,見得裡頭的情況,他都呆住了。

他左右看了看,嘴角動了動,第一時間看向了林耀宗,“姥爺……”

林耀宗目無表情地打量著他。

盛曠是真的很聰明,但不是那種聰明人的聰明,而是自作聰明。

他跟他娘姚翠彷佛骨子裡刻出來的,總是第一時間知道如何驅害逐利,就好比此刻,他知道事情敗漏,首先不是去看自己爹孃的情況,而是想以多年的親情打動林耀宗。

林耀宗漠然道,“我不是你姥爺。”

“可是,我……”盛曠剛要說兩句甜嘴的話,林耀宗卻已然截斷了他的話。

“你嫡母養你十載,自問盡心盡力,甚是凡事都把你放在親女前頭,連讀書都給你請最好的夫子,物品也是最好的,我可有半句虛言?”

盛曠:“娘,娘對我恩重如山,我……”

“那就是了。但你生母生你,待你有生育之恩,你是否要報答?”林耀宗又問。

“這……”盛曠總覺得不對勁。

姚翠卻是知道林耀宗要做什麼,她連連道:“阿曠,你別管我!這姓林的瘋了,他要打死你的,你別理他。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盛曠:“我……”

林耀宗:“你連生養之恩都不知道報,可見是個狼心狗肺,寡恩薄義的。如此還讀哪門子的聖賢書!如此白眼狼,就該送去監牢裡,叫青天老爺判一判你的罪過!”

盛曠有些怕了:“不是的,姥爺,我是感謝娘……”

“好。那就更該母債子償了!你生母養你一遭,你就以此來還!”林耀宗站了起來,“你生母害我女,她已然承認,人證具在,難以脫逃。”

“今日,我斷你一臂,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其實無論盛曠如何答,身為小輩,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身為讀書人,又是晚輩,他該盡孝盡心,若是養母生母起衝突,他就該平衡好。

但偏生,他佔著最好的資源,卻從來不曾盡任何子女該盡的責任。

這才是林耀宗最惱怒的一點。

如此自私自利,簡直是枉為人子!

【作者有話說】

林爹其實是那種暴脾氣,只是因為讀書,修身養性,掩飾得好。

比起此刻送官府坐牢,然後被爆出麻風病,讓林姨母被送走等死,他只能選擇這樣迂迴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