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如情緒低落地在寢室裡坐著,華青悄悄地進來了,卻又悄悄地出去了。熊嬤嬤這會兒又回來了,看見她仍舊坐著,就給胭脂示意,讓她服侍徐婉如洗漱睡下了。華青的性子一向穩妥,熊嬤嬤十分看好她,只是又擔心她是忠順府跟出來的丫頭,心裡多少有些不怎麼信任,所以才沒有在華青身上下功夫。而胭脂雖然也是忠順府出來的人,可是她生性簡單一些,心裡想什麼,臉上就是什麼表情,所以熊嬤嬤對胭脂,反而更信任一些。

再想想,徐婉如身邊的丫鬟婆子,來路都有些奇怪。忠順府的會替燕國公主和徐錚看著徐婉如,而熊嬤嬤會替寧國公主看著徐婉如,還有些宮裡來的,也不知道會是誰的眼線,有可能是肅宗的人,也可能是鄧太后,或者後宮某個妃嬪皇后的人。

熊嬤嬤想到這裡,也理解徐婉如為什麼對小蓮另眼相待,只有小蓮這樣無依無靠的,才會絕對地忠心於徐婉如。

只是,這幾天熊嬤嬤也在觀察左月。這人雖然是英王送給徐婉如的,可是來的湊巧,絕對不是英王的耳目。畢竟,徐婉如去青柳枝鬧事,只是偶爾起心,原先並沒有打算。熊嬤嬤可不相信,英王一開始就知道徐婉如要去鬧事的。

這個左月雖然來的莫名其妙,卻跟英王的確沒有關係。熊嬤嬤觀察下來,覺得這個左月倒是個好苗子,若是培養她做個大丫頭,遠遠好過再買個小丫頭,從小開始培養。

畢竟,徐婉如這個年紀的姑娘,身邊不大可能帶個比自己小太多的丫鬟了。而跟她差不多年紀的丫鬟,十四五歲,大多數都是別人家訓練過的。要是沒訓練過,也不怎麼好使喚。

所以熊嬤嬤就覺得有些為難了,她挑了些小的先訓練著,可是眼下著急要用的,卻沒有訓練好的人手。觀察了一段日子,左月倒是進了熊嬤嬤的眼睛。

熊嬤嬤安置徐婉如睡下了,就往左月的屋子裡去了。有些事情,熊嬤嬤打算,讓左月開始到徐婉如身邊去服侍著。以後慢慢的,再取代了花青和胭脂這兩個大丫鬟。畢竟,左月身上沒什麼利益衝突,對徐婉如忠心的程度,總能比忠順府的人來的好。只是熊嬤嬤的這個決定,日後又是一段故事,這裡暫且不表。

花青和胭脂,自然也能覺察出來熊嬤嬤的意思。不過,她們以為,熊嬤嬤只是個尋常的出宮婆子,雖然有本事,她們卻並不清楚,熊嬤嬤究竟有多厲害。燕國公主對熊嬤嬤尊敬,她們幾個大丫頭,才表現的尊重一些,但是也止於此了。

左月不過是個青柳枝的清倌,在花青和胭脂這樣的家生子看來,的確沒什麼威脅。即使她也成了徐婉如左右的大丫鬟,也不過是一個人罷了。要知道,別說郡主,就是一個尋常富貴人家的小姐,身邊總也有三四個大丫鬟。徐婉如現在封了郡主,身邊大丫鬟的人數,絕對不會只有花青和胭脂兩人的,所以她們也沒太放心上。

至於徐婉如,她也是看見熊嬤嬤的舉動了,才知道,熊嬤嬤很可能真的要走了,現在已經開始給她準備人手了。所以許多事情夾雜到一起,她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胭脂服侍徐婉如睡下了,可是她在床上轉輾反側了許久,方才入睡。

只是一睡著,卻做了個極為荒唐的夢。

夢裡面的她,一身紅衣,雖然不是嫁衣,卻也能看出個大概來,應該是新媳婦剛過門那會兒的紅衣裳,圖個喜慶和福氣,很多新嫁娘在回門之前,都穿一色的大紅,只是款式有些不一樣。

徐婉如畢竟是結過婚,嫁過人的婦人,這會兒看見自己身上的紅衣,就猜出來了,應該是回門前的衣裙了。

徐婉如心裡苦笑,莫非,她又夢見自己初進陳家那會兒的事情了?

只是抬頭看去,卻是庭院深深深,草木葳蕤,一看就是有些時日的老宅子。比陳家的宅子氣派了不知道多少,而積澱深沉就更不用多說了。

徐婉如自己覺得,看起來比忠順府和現在的榮園郡主府氣派了許多,想來,是京城某個權貴人家的宅子吧。雖然看著眼熟,卻不知道,究竟是誰家的宅子。

徐婉如更不知道,她自己為什麼穿了一身新嫁娘的衣裳,在人家園子裡來回走動。莫非,是去拜見公婆?也不知道,這麼一個新嫁娘的身邊,怎麼會沒有一個服伺的人。

畢竟是她不熟悉的環境,夢裡的徐婉如很快就迷路了。她在原地繞了好幾個圈,一直圍繞著一座高樓打轉。徐婉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一個高樓嘛,路又是南北東西交錯,實在是很好認的,也不知道夢裡的自己,為什麼老是走不出來。不過,這樓看著,倒是有些眼熟啊,徐婉如看見夢中的自己抬頭去看高樓上的匾額。

夢裡的徐婉如抬頭去看,床上躺著的徐婉如也跟著去抬頭。只見高樓上掛著個匾額,龍飛鳳舞地寫著天水樓三個字。因為這字跟文人的筆力相去甚遠,所以徐婉如不禁多看了幾眼,的確有些風骨,卻又不落凡俗。

因為陳奇可的緣故,徐婉如對字和書畫也有些瞭解,她正看得出奇呢,卻發現夢裡的徐婉如終於離開了天水樓的範圍,往西北方向而去了。

床上的徐婉如有些著急,喊了幾聲,卻發現完全發不出聲音來。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攔夢裡面的那個自己。夢裡面的那個人,雖然跟她長的一模一樣,可是身上的氣質,卻截然不同。前世的徐婉如刁蠻任性,即使吃了無數苦頭,身上的那股子嬌蠻任性,仍舊隱約可見。只是這個夢裡的徐婉如,卻是大方得體,真的像個大家閨秀。

徐婉如心裡著急,聲音又發不出來,只得飛速跟上夢裡面的那一個徐婉如,一路半是陌生半是熟悉,說不出來的詭異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