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想到,就在寧成文這個解元爹爹還沒有踏入宮門一步的時候。

寧馨這個小丫頭片子卻已經在宮裡自由穿梭了。

“丫頭,今兒還往下說嗎?聖上可等著你呢。”

太監到側殿來接人。

寧馨拿著手裡打了個大綱的草稿,胸有成竹道:“說啊!後頭的故事我都已經編好啦。”

說完,她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太監笑出一臉老褶子跟在後面,小跑著朝著養心殿的方向走了過去……

寧馨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古代封建君主有個聽故事的愛好。

完了癮還這麼大。

聽說自己那本書後面幾卷還沒有寫完,可這皇上等的抓心撓肝,竟然讓她日日去宮裡給自己說書。

“朕可叫人去淮南查過了,你手底下可管著不少說書的人,你耳濡目染,怎能不給朕說上一段?”

這皇上屬實是閒的離譜。

為了個復仇爽文,能把自己的經歷翻個底兒朝天。

但!寧馨怕什麼??

她從畢了業就站上了講臺,別的不說,隨隨便便張口給你說個四十五分鐘不帶重樣兒的。

於是便有了她站在養心殿內給皇上說書的場景。

“話說這林頻茹自從王府出去以後,便日日修習琴棋書畫,又專門換了妝娘,將自己打扮十分美麗……某一日,在一場京城舉辦的桃花詩會上,她便與……”

皇帝舉手搶答:“朕知道,是那個平桓王對不對!!”

寧馨小腦袋一點,很滿意這位自己唯一的學生也是唯一的聽眾的積極性。

“林頻茹眼尾一顆小痣微微勾起,勾的那平桓王心癢難忍,於是……”

寧馨講的繪聲繪色,劇情到了關鍵時刻,她甚至還能來段伴奏。

“為所有愛執著的痛,為所有很執著的傷……”

皇上見過會說的,見過會寫的,也見過會唱的。

但哪裡見過像這個小丫頭這樣,集多項才藝於一身的啊。

這就讓這場只有一個學生的公開課持續到了暮色四合的傍晚。

其實皇上還意猶未盡,但看著小寧馨累的都已經開始打哈欠,他也實在不忍心繼續欺負小孩兒。

“行了,今日就先到這兒吧。”

他擺擺手,又叫太監端來一碗參茶,算是給寧馨補補今日的虧空。

管他是啥,反正宮裡能吃到的肯定都是金貴的東西。

寧馨咕咚咕咚一口乾完,抹抹嘴,道了句:“謝謝皇帝叔叔~”

這一句話倒是把皇上給說樂了。

他終於知道顧緋那小子那種狗脾氣為啥還會這麼喜歡這小丫頭的原因了。

誰能拒絕這種有分寸,又懂事,又知道什麼時候該賣萌的女娃娃。

“緋兒說你們在淮南時候就認識了?”

寧馨彎彎眼睛,點頭道:“是啊。”

這倒是真的沒啥避諱的了,畢竟這位皇上已經把自己家查了個底兒掉了。

“好,那你給朕講講在淮南時候,緋兒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著皇上老父親一般慈愛的表情,寧馨卻只想仰天長嘯。

又講,又講,又講!!

這人是不是就愛聽別人說話啊!

但她還是隻能甜甜的笑道:“好呀~皇帝叔叔~”

……

從皇宮出來都已經天黑了。

寧馨講了一天的話,皇上倒也不是很摳,又賞賜了不少好玩意兒。

還專門讓御膳房給她做了一桌子適合小朋友吃的好吃的。

以甜食居多,總算是把白天寧馨的虧空給補了上。

二人又約好了次日的時間,寧馨被一頂小轎帶出了宮門之外。

阿林和梧桐在小門迎她。

寧馨這會兒已經是累得不行,人迷迷糊糊的,被梧桐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可腦子還是清醒的。

就聽到梧桐和阿林兩個人小聲道:“小小姐真是累壞了。”

阿林附和:“可不是,咱家小小姐比少爺還要忙,少爺一關考場就是三天,小小姐卻還要四處奔忙,唉,就是不知道啥時候於爺爺和李爺爺能回來,咱倆,怕是照顧不好小小姐……”

梧桐看了看懷裡蜷縮成一團的小不點,替她撥弄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小聲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回來……”

這倆人都不算那種很聰明的聰明人。

但和寧馨在一起時間長了,多少還是能夠看明白一些自家小小姐的想法的。

她到現在都沒有主動要去找於四叔和李貴。

說明她暫時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不管是接受他們兩個真正的離開,或者是其他。

做下人的不敢問,但心裡自是與她一樣的難過。

“小小姐最近飯吃的都少了……”梧桐心疼的緊。

“唉……”

二人悠長的嘆息聲直入了寧馨的耳中,也進入了她當晚的夢裡。

這是她穿越到現在唯一一次沒有把握去做一件事情。

她不敢去追究倆老頭的下落。

她甚至不敢多問顧緋一句……生怕帶累了他人。

可是……在她內心深處啊,她比誰都更放不下。

……

另一頭,雖然已經是深夜,但考棚內仍舊燈火通明。

考生們奮筆疾書,沒人計較現在到底是不是時至夜深。

彷彿都在跟時間賽跑。

唯有寧成文的這間考棚裡,他早已經吹熄了燭火,早早的就整理好了試卷,用油紙包裝好,掛在了牆壁上面,避免夜裡下雨什麼的,沾溼了卷子。

這些都已經是考試多次積累的經驗了。

考試三天,像其他考生那樣時刻緊繃的狀態是不可取的。

那樣不光是頭腦受不了,身體也會長期處於緊張狀態。

很容易生病。

尤其現在正是開春之時,換季本就有些寒冷。

下午的時候隔壁考棚剛剛抬走了一個著涼拉到脫水的。

整個考場都一股子噁心的味道。

寧成文只好把鼻子堵住考試。

而且臨來前,寧馨思慮周全,還特意叫藥房的人專門熬了幾副治療多發病的湯藥。

全都裝好在了水囊裡給帶了進來。

這讓寧成文得以平平安安熬過會試三天。

最後一天出考場的時候,雖然也是一身的狼狽,但和身邊其他滿臉菜色的人相比,寧成文已經實在是好了不少了。

“馨兒!”

他老遠就瞧見了寧馨帶著一家老小來接自己。

可還是沒有於四叔和李貴。

但有了之前的交代,他只以為倆人還沒有從淮南迴來。

“爹爹,累不累。”

旁的人都還在問考生考的好不好,唯有寧馨看見人的第一句問的就是累不累。

寧成文積攢了三天的疲勞在看到女兒的那一刻好像突然就釋放了出來。

他委屈巴巴的點點頭,像個小狗勾一般:“累~”

寧馨也很適應這樣爹不像爹,閨女不像閨女的相處日常。

聞言朝他伸伸手,寧成文下意識的就低下頭給她摸了摸腦袋。

“好了,乖,回去休息休息吧。”

也是真的太累了,從考場回來以後,寧成文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就開始睡覺。

直接就睡到了次日日上三竿。

他醒的時候,卻發現寧馨不在家中。

“馨兒呢?”他問阿林。

阿林便將小小姐開始進宮給皇上說書的事情告訴給了自家少爺。

寧成文著實是幾乎聽蒙了。

他知道自家閨女厲害,但也沒想到能厲害成這個樣子。

過去在淮南的時候就幾乎把所有官員都認識了個遍兒。

說是為自己鋪路也差不多了。

現在到了京城可好了,人家直接就結識了當朝天子。

算是把很多讀書人一輩子沒能完成的事情都給完成了。

還得是自己閨女啊,怎麼就那麼厲害呢!!

考完了會試,就等著放榜了。

寧成文在家中也沒有什麼事情,沒習可學,對於一個幾乎天天所有時間都放在學習上面的人來說,其實一下子是十分空虛的。

他在屋子裡左轉右轉,想著實在不行,就再找幾本題做一做。

可正這時,阿林卻突然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跑了進來,邊跑邊道:“少爺少爺,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寧成文不明所以:“不過就是來個人,你激動什麼?”

“哎呀不是。”阿林著急忙慌想要解釋,卻又說不明白,只好上來就抓著寧成文的手道:“出去看看您就知道了,都在門口呢!”

“什麼?”

不是說來人嗎?

怎麼還都……上了……

阿林的力氣像個蠻牛一般,寧成文只好由著他把自己牽出了房中。

外面的積雪未化,阿林卻是個不那麼講究的,直接拉著人從雪地裡面就趟了過去。

寧成文一雙剛剛穿了不久的雲紋黑色靴子都被搞得亂七八糟。

他忍著脾氣,對阿林道:“到底是誰,你緊張什麼。”

“不是不是,不是緊張。”阿林慌忙解釋。

正說話間已經到了門口。

院門大敞四開。

門口站著七八個抬著大箱子的人,前面還有幾個吹拉彈唱的。

最前面站著個著雪衣錦袍的少女。

見他出來,少女巧笑嫣然,彎彎著眼睛問他:“寧兄,可還記得愚弟呀,進了京城這麼些時日,怎的都不與我家中通報一聲?”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在淮南書院與寧成文結交過得首輔家的獨女聶芷菁。

二人自當初一別已經許久未見。

如今的聶芷菁看著比當時在書院的時候還要精靈漂亮。

這也是寧成文第一次見她穿女裝的模樣。

竟有那麼點彆扭和尷尬。

眼神都不知道往哪裡看,只默默道一句:“聶小姐安好,在下進京以後一直在國子監讀書……”

“罷了罷了。”聶芷菁也沒真想要計較什麼。

笑著朝身後擺擺手道:“都抬進去,算我給寧兄的賀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