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沒有!不是我!跟我沒關係!

這件轟動整個河陰縣,足以載入縣誌的大事,確實不是顧傾城本人去做的。

但,非要說沒有丁點兒關聯,也不符合事實。

真正惹出“禍端”的,是霍氏武館。

當年韓嬌嬌離開,西側的房子換了鄰居,就是霍家。

霍家的老爺子是個退役的老兵漢,除了一身殺人的功夫,再無其他的特長。

所以,他就開了個武館做營生。

顧傾城將賣藥鋪所得的五百兩銀子,全部入股霍氏武館。

縣城上下都說顧娘子被騙了,那五百兩銀子肯定要打水漂。

眾人的話,又說風涼話的嫌疑,卻也有一定的預見性。

武館的生意確實不太好。

偌大的武館,除了趙青松以及趙家、顧家的幾個男丁,根本就沒有其他的學生。

那時,顧傾城傻乎乎的建議,“要不,再幹點兒別的?”

乾點兒別的?

一群舞刀弄槍的人,能幹啥?

巧得很,就在顧傾城剛說完這句並沒有什麼建設性的話語後,市井又有了新聞——

雙頭山的山賊,又把隔壁縣某個為富不仁的奸商給綁了。

霍老頭兒是個火爆脾氣,在軍中待了二十多年,聽到這等惡事,第一個反應就是剿了這群山匪。

趙青松卻說,“咱們武館的人,可以當鏢師啊!”

趙青松本來是想當個大富商的。

被親孃哄著,學了武。

而親孃當初哄他的理由就是:出去做生意,很容易被打劫。

城外有雙頭山,總能上演血淋淋的例子,趙青松愈發信服親孃的話。

這次,聽到別的富商被綁了票,趙青松就想到了母親幾天前的建議——增加副業,當鏢師!

霍老爺子這才想到,自己已經不是朝廷官兵,而是一個退役的老漢兒。

他有些意興闌珊,揮揮手,讓一眾小輩去做。

霍家的兩個孫子霍七郎和霍十二郎,一個十七歲,一個十四歲,都是熱血的年紀。

他們跟十二歲的趙青松一拍即合——

這三隻小的,不但增開了走鏢的業務,還暗搓搓的自己跑去走鏢。

沒有任何意外的,十四歲的霍十二郎走鏢時,被雙頭山的悍匪給劫了!

人沒事兒,貨丟了。

沒有賺到銀子,反而要賠人家一大筆錢。

霍老爺子再也不能忍了,一大早就帶著一群孔武有力的半大小子,殺去了雙頭山。

然後,雙頭山就成為了歷史。

偌大的山寨,近百號悍匪,死的死、逃的逃,被抓的抓。

趙青松等幾個少年,意氣風發的拉著被捆成一串兒的悍匪,進入城門,招搖過市,整個縣城都被轟動了。

新知縣險些“喜極而泣”啊。

踏孃的,自己到任的第二天,就收到了雙頭山的孝敬啊。

一年上千兩銀子,就、就踏孃的這麼沒了。

關鍵他還不能生氣,他還要大加讚賞這些“小英雄”。

霍氏武館一戰成名,趙青松也衝破了他妖孽大哥的陰影,成了人人稱讚的英雄少年。

而剿匪成功的趙青松,在交戰的時候,一馬當先、勇勐殺賊。

第一個衝入了山寨!

那種酣暢淋漓,那種快意殺戮的感覺,真切的刺激到了趙青松。

“阿孃,我不要當大富商了,我要當大將軍!”

趙青松少年勃發,明亮的大眼睛裡,滿都是熱血與激情!

顧傾城故作驚訝,心裡卻滿意的笑了。

而在她的手心,捏著一張信紙。

信紙的內容只有一句話:“顧娘子,十兩銀子的救命之恩,某報答了!”

誰能想到,當年的賣刀壯漢,竟會落草為寇。

更沒有人想到,幾年後的今天,他為了報答恩情,暗中保護趙青松,讓他一戰成名!

霍老爺子雖然“退役”了,但他在軍中還有許多袍澤。

於是,趙青松,以及霍家的兩個孫子,全都在他的安排下去當兵。

顧傾城讓趙青松去了趟趙家莊和顧家村。

十二歲的趙青松,不再是一個躲在兄長光環下的透明人。

他開始在趙家莊的族人面前展露鋒芒。

這年頭,確實講究“好男不打兵”。

但,也要分情況。

趙青松明顯是有“靠山”的人,他去當兵,跟被官府強徵徭役兵役是不一樣的。

趙家莊裡,總有兒子比較多的,總有想讓兒子掙個前程的。

所以,當趙青松離開趙家莊的時候,他身後跟了十來個族兄弟。

至於顧家,就更沒有什麼二話了。

顧家上下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顧傾城雖然給弄了劁豬的手藝,可也不能每個兒孫都能學啊。

顧屠夫六個兒子,十幾個孫子,重孫們也開始如雨後春筍般躥出來。

還有n多個外孫兒。

顧屠夫相信趙青雲,連帶著對趙青松也有了一定的信任。

於是,他大手一揮,顧家也出了十個人。

再加上霍家的一些“親戚”。

三個少年,竟拉起了三十人的小隊,直接奔去了西北。

顧傾城哭唧唧的送走了小兒子,可憐的“寡母”,只剩下了自己,以及n個伺候自己的侄女兒。

西側的霍家,偌大的院子,也顯得空蕩起來。

“十五歲的舉人,十二歲的小英雄!這趙家的兩個兒子,一文一武,將來定能興旺起來。”

“……再等三年吧,若趙青雲能夠考中進士,倒也是個不錯的備選!”

本該寂寥的霍老爺子,卻並沒有孫兒離開的落寞。

他坐在廊下,望著東側的方向,低聲對妻子說道。

“到底還是淺薄。不過,小主子的身體——”

楊娘子多少有些不甘。

但一想到某些“現實”,她又不得不低低的嘆了口氣。

……

一晃又是三年。

成了親的鄭晚君,又是斗極品,又是開鋪子,又是生孩子,忙得風風火火。

季克己呢,也沒有急著參加春闈。

他自己心裡清楚,他讀書太晚,能夠考中秀才和舉人,已經是奇蹟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那麼一股神奇的力量。

讓他在考場上,總能超常發揮。

考試結束,他自己重新去看自己寫的文章,都有種“驚豔”的感覺——

這、是我做出來的文章?

鬼使神差的,他按照同樣的命題,試著再破題,再寫作,寫出來的文章,跟考場上的文章,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季克己知道,這,應該才是他的真實水平。

而考場上的他,更像是被某個光環庇護住了,這才一路順遂!

至於那道光環——

季克己下意識的去看向趙青雲家的方向。

是的,不是隔壁。

與鄭晚君成親後,季克己便搬出了鄭家。

靠著自己在印書鋪子的分紅,以及中舉後,有些人家的“禮金”,季克己在書院前街置辦了一個兩進的小宅院。

他不是贅婿,更不是靠著妻子嫁妝的無能男子。

他感激先生兼岳父的照拂,也敬愛能幹的妻子,但他始終記著,自己姓季,不姓鄭!

成了親,搬了家,季克己卻還是繼續跟著鄭先生讀書。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便愈發刻苦。

他拿出了當年在書鋪時,一邊做工,一邊讀書的勁頭兒,將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學習當中。

一天十二時辰,只睡兩個時辰。

每天就是自家、書院和鄭家,三點一線。

家裡的事務,父母、弟妹還有老宅的一群極品,他都甩給了鄭晚君。

若是換個其他的女子,或許會有壓力,會有情緒。

但,鄭晚君不會!

她本就是個堅強、獨立的女子,從小又看到親孃萬娘子家裡外面一把抓。

所以,家裡的這些事,對她來說,不是麻煩,而是挑戰。

“不行!你這個月的月例已經花超了,不能預支下個月的。”

鄭晚君已經非常有當家主母的做派。

不成器的小叔子,在她的強勢之下,也不敢作妖。

“阿爹、阿孃,你們也不要偷偷塞錢給小七郎。每個月二兩銀子的月例,都能抵得上尋常人家半年的花銷,可小七郎不到幾天的功夫就花完了。”

季家可不是豪門大戶,更不能縱出紈絝子弟。

再說了,季家原本是個什麼樣子,鄭晚君比任何人都清楚。

哼,若不是靠著鄭家,季家能過上如今這種使奴喚婢、二兩月銀的好日子?

幸而公婆雖然湖塗了些,卻勝在聽話。

小姑子也有些極品,鄭晚君也能輕鬆拿捏。

總體來說,鄭晚君對自己的家庭狀態,以及自己在家裡的地位,還是非常滿意的。

現在只等來年春闈,相公高中三甲,她這個科舉文女主就能成為真正的人生贏家。

教訓了小叔子,又“勸說”了公婆,鄭晚君扶著腰,慢慢走向自己的正房。

她沒有看到,在她的身後,小叔子和公婆等都露出了憤滿的眼神。

“阿孃,阿嫂也太跋扈了!”

“是,大哥確實是靠著鄭先生才有今天,可、可阿嫂已經嫁給大哥了啊。”

“就是就是,既然嫁到了季家,那就是季家的兒媳婦。哪家兒媳婦像她這般不敬公婆,刻薄小叔和小姑?”

季小弟和季小妹,一左一右的在季三郎夫婦耳邊抱怨著。

“不許胡說!以後你們要聽大嫂的話!”

季三郎心裡也憋屈,可他知道,自家兒子還沒有考中進士,還沒有當官兒。

他們季家,還需要靠著鄭家這棵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