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景還是很美的,到城外來賞景的人自然不少,餘枝和聞九霄選的這個地方雖然有些偏僻,但還是遇到了熟人,還不止一個。

“唉,你看看,那是不是小聞大人?”一年輕男人碰碰身邊的同伴。

同伴眯起眼睛,“還真是!”

兩然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訝。

小聞大人的赫赫威名誰沒聽說過?他出城賞景這並沒什麼,關鍵是他居然帶著個女人!

小聞大人和女人?!滿京城誰不知道小聞大人不近女色?

眼下是什麼情況?

雖然離得遠,但他倆還是清楚地看到小聞大人手上端著盤子,正把盤子裡的食物遞給那個女人……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小聞大人勤勉敬業,難得出門賞個景放鬆一回,咱們就莫要驚擾他了吧!”

另一人連忙點頭,“對,對,咱們換個地方。”

兩人調頭就走,速度可快了,轉眼就沒了蹤影。

在他們之後又過來一群人,也是跟他們一樣,轉身就走,跟後面有洪水勐獸似的。

餘枝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小聞大人積威甚重啊!”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唉,心理素質不行啊!

餘枝裝模作樣地嘆氣,見聞九霄還是一張無悲無喜的臉,不由道:“都是你們大理寺的官員?這是怕撞見你的隱私被穿小鞋?”

看了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餘枝,聞九霄沒有說話。

“說嘛,說說嘛,挺有意思的。”餘枝戳著他的胳膊。

聞九霄這才無奈道:“不全是,兩個大理寺的,一個刑部的,剩下的眼熟而已。”

餘枝眼睛眨了一下,點頭,一本正經地道:“懂了,他們是怕被你滅口。你看你這人緣兒差的,嘖嘖,簡直是鬼神退散。”

想起那些人整齊劃一的轉身就走,哦不,是跑,餘枝又想笑了。

“不是積威甚重嗎?”聞九霄看了她一眼。

餘枝被噎了一下,靜默了兩秒,揚著她那張如花小臉,“不都一個意思嗎?”不都是把人嚇跑了嗎?多大差別?

聞九霄想說差別可大了,想到這女人有理理直氣壯,沒理還得狡辯三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餘枝倒是想把提親那梗拉過來炒一炒,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哈哈!

不用問,餘枝也知道武安侯府是什麼態度,哈,撞牆了吧?還好意思跟她說“明日提親”,食言而肥了吧。

不過,也沒見他胖哈,可見這句是騙人的。

聽說這人日日跑她爹跟前獻殷勤,餘枝打量著聞九霄,真想象不出來這人能彎下腰討好別人。

算啦,看在他有心的份上,她就不嘲笑他了。

聞九霄呢?有心想就“提親”那事解釋兩句,卻又有些心虛,不知該怎麼說起。索性便不說了,心裡暗暗決定得加快進度,回府要催一催,他們實在不同意他才好走下一步。反正他又沒瞞著,第一時間就跟家裡說了,家裡不同意他不得另謀他法嗎?

他的做法餘枝最眼熟,不就是走流程嗎?流程要走完,我有告知的義務,至於你什麼反應,我管不著。流程走完了,中間不缺任何一個環節,我告知了,我盡到自己的義務了,再出什麼事就跟我關係不大了。

盡職免責,懂?

打工人都懂!

聞九霄陪著母子倆用完晚飯才回去,他倒是想住下來,餘枝能同意嗎?不得一藤把他抽太平洋去?

武安侯等了一天,終於見到兒子了,“哪去了?”他忍著氣。

“出城賞景。”

“一個人?”武安侯明知道不是,還是忍不住想刺他一下,“身為老子,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等閒情逸致。”

還知道自己失職?聞九霄唇一勾,無比諷刺。他雖沒直接說出來,但那意思武安侯看出來了,不由肝火上升。

不過他很快又想起正事,壓著氣問:“那個餘氏找到了?”

聞九霄嗯了一聲。

“她給你生了個兒子?”

聞九霄又嗯了一聲。

“你能確定那是你的?”

這回聞九霄沒嗯了,回了他爹一個嘲諷的表情。這老頭子一點都不盼著他好,還是以為他跟他一樣湖塗?

“你那是什麼表情?”武安侯勐地提高聲音,臉上現出怒容。

聞九霄眼底嘲諷更盛,“父親說兒子這是什麼表情?”

武安侯……

真氣得牙癢癢!這個老三,以前他們父子之間還能說說話,他說的話,老三再不情願,也能聽進去幾句。

自從五年前那個女人墜崖了,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陰陽怪氣,見誰刺誰。

武安侯表示很冤枉,老三要納,他又沒攔著。那個女人墜崖,也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堂堂一個侯爺,犯得著對個女人出手嗎?

“成天陰陽怪氣,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武安侯訓斥,“既然是你的兒子,那就趕緊接回府裡。你也是的,那是你的親骨肉,你怎麼能任由他流落在外?”

“不行!”聞九霄回絕。

“你不打算認?不行,候府的血脈,絕不能流落在外。”武安侯皺著眉頭,“就算你不想認也接回來了,放你母親那養著。”

這才到哪,就想搶他兒子了?難怪枝枝要躲得遠遠的。

“他生下來,我不知道,他長這麼大,我沒養他一天,我有什麼臉認他?”聞九霄面色冷峻,“跟著他娘,他就是嫡長子,接回府裡,他算什麼?我沒養他一天,總不能還害了他吧?”

武安侯臉色一變,“胡說八道,跟著那個女人,他,他才來歷不明呢。一個女人,孤身帶著個孩子,你讓外人怎麼想?就是為了孩子著想,才應該接回來,就說,就說是你的庶子。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前程都比跟著他那個娘強。”

“這就不勞父親費心了,她娘是寡婦,他嫡長子的身份牢牢的。”頭一回聞九霄承認餘枝寡婦身份承認地這麼歡快。

“你,你……”武安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還沒見過自個咒自個的。

聞九霄接著道:“跟在他娘身邊,他一樣可以習武練功,孩子聰明著呢,五歲已經讀到論語了,一樣可以有出息。”

“地位呢?人脈呢?你以為只要有本事就夠了?”武安侯咬牙切齒,“接回來,他是候府公子。在外頭,他就是個寒門子弟。想要出頭何其艱難?”

聞九霄欣賞著他爹的怒容,糾正道:“是候府庶子,嫡子都沒有資源,我的庶子能輪上嗎?”

即便是武安侯臉皮厚,也忍不住老臉一熱,老三能爬到今天的高位,還真沒借過他的力。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娶那個女人!”武安侯惱羞成怒。

“是,兒子就是要娶她。五年前兒子就已經娶過她了,現在不過是補償她一場盛大的婚禮。”

“那是假的。”武安侯想起那張婚書,氣得手都抖了。

“誰說那是假的?官府存檔,護國寺高僧見證,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若不同意呢?”武安侯的臉色很不。

聞九霄垂下眼瞼,復又抬起,“父親能同意最好,不同意……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父親娶親。兒子覺得父親最好能同意,父親都年過不惑了,府裡還沒有嫡孫出生,您晚上能睡得著嗎?兒子和您不一樣,兒子只要嫡子,庶出的不要。”

武安侯臉色又是一變,府裡沒有嫡孫是他的一塊心病,就算他再疼老二,也是更盼著老大和老三所出的嫡孫。庶出繼承爵位是要降等的。

見狀,聞九霄又道:“再一個,餘枝的出身也不低……”

“你給她安排了什麼身份?找的是誰?”武安侯瞪著聞九霄,他以為兒子給那個女人抬了身份。

這是慣常的辦法,若是女方身份不夠,就找一家身份夠的認個乾親。當然這乾親也不是白認的,好處得給。

“太子!”聞九霄知道他爹誤會了,他不但沒解釋,還順著他的話說,讓他誤會得更深了。

“你這個逆子!”武安侯勃然大怒。

誰不想和太子搭上關係?這個逆子卻把人情浪費在一個女人身上,給太子求求情,把老二調太子身邊多好!

他越想越氣不打一處來,“滾,滾,滾,別讓老子再看到你。”他都快被這個兒子氣死了。

聞九霄站起來,拍拍屁股直接就走。一張老臉,當他多想看似的。

武安侯……

身形晃了一下,頭腦發懵,手撐著桉上才站穩。

心不住往下沉,把太子都牽扯進來了……這個逆子,早晚給候府惹來滔天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