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誠在軍中多年,深知皇帝對武將的猜忌。所以,蕭遠水的一番話,倒是解開了蕭誠的許多疑惑。也難怪,他的祖父會做下如此的安排。當時覺得違和的地方,如今也都撥雲見日,蕭誠頓悟之餘,卻突然想到了自己假死的那一次。

當時他奉了皇命,在三邊出事假死,幫著肅宗試探幾個皇子的底細。當時對他下手的,從太子到三皇子,再到五皇子,幾個派系的人,一個不少。想來,肅宗借了那次機會,釣出了不少大魚。只是蕭誠假死,卻直接沒了迎娶心上人的機會。

當時他和徐婉如,兩人都有了共度一生的打算。而兩家人,也為定親事情,開始了準備。只是肅宗突然插手,蕭誠奉了暗旨,出京之前還特意求了肅宗的口諭,等他回來,要跟忠順府的大小姐成親。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等蕭誠回來的時候,他母親郭氏,早已經給他娶了忠順府的徐婉淑。蕭誠再不情願,這門親事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同時,徐婉如的身份,也從忠順府的小姐,變成了如意郡主。

這些事,一個接著一個的發生,等蕭誠回京的時候,一切都無法更改了。他母親娶進門的媳婦,蕭誠作為一個孝子,本就無從反駁。更何況,徐婉淑是在明知守寡的情況下,嫁到了蕭家。蕭誠於情於理,都無法休棄這個妻子。

而徐婉如的身份轉變,更是徹底斷絕了蕭誠的痴心。肅宗對徐婉如的態度如何,滿京城的人都看在眼裡。這樣受寵的郡主,怎麼都不可能跟他一個有夫之婦扯上什麼關係。

蕭誠眼見著所有的希望,都一一熄滅,只留了他一個人,在這無邊的黑暗裡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著徐婉如,把自己的一腔熱血,都灑到疆場上,為國為民。

誰想,蕭誠正低沉的時候,三叔和祖父,卻突然給了他這麼一個驚天的秘密。

電光石火間,蕭誠想到自己失蹤的地方,正是他們蕭家暗中經營了許多的地盤。如此一來,他生死不明的事情,在祖父和叔伯眼中,是否也是一無所知?

蕭遠水滔滔不絕說了一圈家族的暗中佈局,卻見侄子低著頭,一臉凝重。看樣子,像是被嚇住了的模樣。

蕭遠水見狀,就伸手拍了拍蕭誠的肩膀。

誰想,蕭誠卻避開了他的手,抬頭直視著蕭遠水,問道,“那次我不見了,你們是不是知道?”

蕭遠水一愣,他是個聰明人,馬上就知道了蕭誠問的什麼。

蕭誠這般消沉,為的就是徐婉如。那次假死,的確讓蕭誠和徐婉如就此錯過。而這個錯過,卻是蕭家長輩們樂見其成的事情。

如果徐婉如不是肅宗的女兒,蕭家樂見小兒女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涉及了肅宗,這事就不一樣了。

周家的公主郡主,從太祖一朝開始,就是皇家的眼睛。燕國公主下降了忠順府,忠順公徐坤早逝,而如今的忠順府,在京城裡面,還有什麼地位?寶慶公主下降了崇寧侯府,可如今,崇寧侯府何在?施家的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清河郡主嫁到了信國公府,再看看分崩離析的信國公府,這些人家,當年開國的時候,誰不是數一數二的顯赫。可如今,京城裡的權貴,誰會真把這幾家放在眼裡?

以史為鑑,蕭家怎麼敢把徐婉如娶進門。

有郭氏這個慈母打頭陣,非要為兒子定下冥親。蕭家的長輩們,即使知道蕭誠多半沒事,也不會壞了郭氏的安排。娶了徐婉淑,就徹底斷絕了蕭誠和徐婉如的可能性,何樂而不為呢。

蕭誠這般單刀直入地開問,蕭遠水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覆了。

畢竟,道理說起來簡單,可是真發生在蕭誠身上,與心上人終身錯過,這裡面的苦楚,卻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蕭遠水沒了話,蕭墨卻開口了,“你是嫡長孫,家裡的事情,以後都要交到你的手裡。這裡面的厲害關係,你還想不明白嗎?”

蕭墨的語氣頗為嚴厲,蕭誠無言以對,只覺得眼睛發澀,心中只覺著有一股子氣頂在胸口,再憋在營帳裡面,就要喘不過氣來了。所以,他也不顧祖父和叔父在座,兀自起身,掀開營帳的簾子,衝去了外面。

蕭遠水看著晃盪的門簾,頗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父親,幫蕭誠解釋道,“年輕人重情義,一時急了,總是有的。讓他好好想一想吧。”

蕭墨自然明白,長子讓蕭誠跟著同來,為的就是讓自己敲醒他。如今看來,該說的都說了,蕭誠是家中嫡長孫,自小就懂事明理,這裡面的關節,他總會想明白的。

“嗯,”蕭墨點了點頭,蕭遠水就起身出了營帳,吩咐心腹追著蕭誠看看,別走的太近,也別讓他出了什麼意外。

吩咐好事情,蕭遠水重新進了營帳,端了杯茶水,放到了父親的面前。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煩惱,一家之主,也有一家之主的煩惱。

“英王怎麼說的?”蕭遠水在父親邊上坐下。

蕭墨哼了一聲,從信囊裡抽出幾張,扔在了桌上,“黃毛小兒,也來威脅老夫。”

蕭遠水接過信,湊到油燈下細細讀了一番,笑著放到了桌上。

“這不是在誇我們蕭家,在夸父親您嗎?”

蕭遠水嘴上雖然是這麼說,可是眼中,卻沒有一分笑意。

蕭墨知道三子是個文武雙全的,就說,“他說要派人過來祝壽,要不我帶人撤回肅州?”

“就憑他,”蕭遠水冷笑一聲,“他自己這會兒是泥菩薩過江,還有空來威脅我們?讓他來,到時候我們在京城裡提那麼一句,英王就吃不了兜著走。”

蕭家暗地裡養私兵,自然是個致命的把柄。可是皇子王爺結交武將,特別是蕭家這樣手握重兵的武將,更是肅宗的大忌。英王信裡面言辭殷殷,把蕭家和蕭墨吹捧了一番,只說蕭墨的誕辰將近,他想派人前來賀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