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子被合上,迅速蓋了土,然後又重新覆蓋上地磚。

若是無人仔細檢視,想必也不會發現這屋地下邊有問題,不會打擾郭家人的安寧。

這般忙碌下來,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晨曦重新籠罩了大地,若不是院子和屋裡的血色提醒眾人昨晚的兇險,怕是都會以為,只是一場噩夢罷了。

眾人歸心似箭,不必李老四和劉鏢頭囑咐,就開始四處搜尋。

但凡能用的,都被眾人抱到了院子裡。

糧食袋子,素油,各色雜物,甚至鍋碗瓢盆,茶壺茶碗,厚被褥,林林總總湊了一大堆。

眾人都是歡喜又犯愁,這麼些東西怎麼帶回去啊。

到底還是劉鏢頭想了個好主意,“把各屋子的門扇拆下來,綁上繩子就是爬犁了。優先裝糧食,小東西塞一塞,實在拿不下,就把鍋碗瓢盆之類扔出來。”

眾人應聲,趕緊張羅起來。

老老少少快一百口子人在山澗落腳兒,除了不缺人,簡直是什麼都缺。

所以,劉鏢頭話說的明白,眾人執行起來卻都“陰奉陽違”。

別說扔下鍋碗瓢盆,就是筷子都被帶上了…

待得忙碌完,日頭已經快到頭頂了,眾人簡單吃了一口乾糧,就要返程了。

劉鏢頭不放心,生怕有人循著痕跡找到山澗那邊,就同李老四商量。

他要帶著家義和劉揚留守兩日,確定這些山匪沒有幫手和外援,他們再趕回山澗。

李老四也要留下,“我跟你們一起,萬一有事也能搭把手。”

劉鏢頭卻不肯,“不行,你還是要領頭回去,路上碰到個野獸之類,沒你壓陣,村裡人怕是要手忙腳亂。再說,我帶兩個小子暗中藏著,就是真有山匪同夥回來,我們也不露面啊。瞧著這天氣,最近幾日差不多就要下雪,我趕在下雪之前返回,到時候痕跡被大雪覆蓋,就更不用擔心了。”

李老四隻能點頭,嘆氣道,“這裡離官路太近了,不好鬧出太大動靜,否則一把火燒了這院子就更省心了。”

這般,眾人很快拖著大堆的戰利品,一頭扎進山林,興沖沖往家趕。

山澗那邊,眾人都在提心吊膽等著,就是平日調皮的小娃娃都安靜很多,不敢吵鬧了。

小山洞裡,灶臺上燒著半鍋熱水,剛剛泛水花。

家仁平日常用的石板被架了起來,他扎著馬步,左手提筆正在練字。

溫先生站在一旁,手裡拎著一個樹枝,不時敲打家仁的後背和手腕。

“背挺直,手腕發力,不是胳膊!要靠手腕的力量帶動筆尖!”

家仁額頭蒙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顯見累到了極限,但他依舊一聲不吭的繼續寫著。

陶紅英看的心疼,但也不敢說什麼,兌了溫水送到草簾子隔開的裡間。

崔夫人正抱了佳音在慢慢溜達,見到水盆眼睛就亮了。

她病了幾日,剛能起床,吃喝都可以將就,就是不能洗澡洗頭髮這件事,太難忍受了。

“多謝你,紅英,我正想著洗洗頭髮呢。”

陶紅英笑道,“前幾日您病著,也不能洗頭髮,容易風寒再反覆了。今日山洞裡燒的暖和,倒是可以洗洗了。”

崔夫人放下佳音,趕緊脫外衣,散開頭髮。

陶紅英拍了一把閨女,笑罵道,“懶丫頭,不知道自己胖啊,總讓人抱著,一步路都不肯多走。”

崔夫人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同旁人相處都有幾分冷淡,但對佳音這個小孩子卻沒什麼防備,這兩日倒覺得放鬆很多。

“姑娘懶一些好,有福氣。”

陶紅英笑的無奈,沒有再說什麼,以後護著閨女的,除了自家人,怕是又多了一個。

佳音笑嘻嘻滾到床鋪裡邊,乖乖躺著,一邊看著孃親幫崔夫人洗頭髮,心神一邊在空間遊蕩。

小院裡的雞鴨鵝真是不白吃糧食,最近下蛋很是勤快,又積攢不少了。

但先有奶奶的警告,如今又在小山洞住著,她想拿出來也不成啊,只能繼續攢著了。

至於那幾頭已經長到一百多斤的小肥豬,也是幸福的亂哼哼,起碼半年內,它們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想起早晨喝下的半碗高粱面乾菜粥,佳音更鬱悶了。

眼看著這麼多好東西,卻吃不到嘴,她會不會成為第一個守著空間餓死的女主啊。

不成啊,還是要同奶奶商量一下,想個好辦法…

不知不覺,她就睡了過去。

陶紅英和崔夫人忙完,回身一看,佳音已經睡的淌口水了,軟乎乎的小肚子起起伏伏,分外可愛。

崔夫人趕緊扯了被子給她蓋了蓋,陶紅英倒水,她就坐到灶臺邊烤頭髮。

山洞裡微微有些昏暗,也襯得灶火的光格外溫暖。

崔夫人梳理著長長的黑髮,一邊是溫潤儒雅的溫先生,偶爾兩人對視一眼,好似彼此有很多話要說,又說不出,或者根本就不必說。

這畫面,讓陶紅英看的有些好奇,但她不是多事的人,也沒打擾,放下盆子,就去裡間抱著閨女睡覺了。

佳音迷迷糊糊,嗅到是孃親身上的味道,往孃親懷裡拱了拱,睡的更香甜了。

一日又一日,一晃兒眾人就在山洞裡圈了四日了。

淘氣孩子們忍耐不住,趴在洞口,眼巴巴望著下邊,盼著下去跑跑。

就是大人們也是有些焦躁,空間小,人多,好似喘氣都不痛快。

佳音也是要憋瘋了,又惦記爹爹和哥哥,整日裡愁眉苦臉。

崔夫人看的好笑,這麼小的孩子,總像個大人一樣。

她在角落撿了幾個石頭子,教佳音打撞子,就是用小石頭去扔大石頭。

扔中了,就可以把大石頭拿回來,最後看誰贏得多。

佳音若真是一歲的孩子,定然玩的高興。但她不是啊,她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出的嫩!

好不容易從襁褓裡的百無聊賴,盼到如今會走路、會說話,結果又畫地為牢了…

崔紅英抓了一把乾菜和幹蘑菇,坐在洞口,藉著外邊的光亮,仔細挑揀那些細小的草屑,權當打發無聊了。

偶爾一抬頭,遠處山林裡緩慢移動的黑線,讓她激動地差點兒一頭扎到山洞下。

“山林裡有人!”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家人,只能這麼喊了一句。

瞬間,門口的草簾子就被溫海挑了起來,溫先生和家仁,甚至是崔夫人抱了佳音,都擠了過來。

其餘山洞聽到動靜,也都紛紛看出去。

慢慢,那隊黑影走近了,也看的越發清楚。

“是自家人!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旁人還罷了,最大的山洞裡,已經第一個放下藤梯,吳三嬸子直接就滑了下去,落下時候崴了腳都沒擋住她往林子裡瘋跑。

“狗剩兒,狗剩兒!”

眾人也是噗通噗通往下跳,還是村長謹慎,高聲喊著各家,“老人孩子先留在洞裡!”

各家急的厲害,但還算聽話,一時只有留下看家的青壯和婦人衝進了林子。

很快,風裡就傳來吳三嬸子撕心裂肺的哭聲,“狗剩兒啊,孃的狗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