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絕微微驚訝。

她只閱讀過少年赤那相關的劇本,對整個電影的情節脈絡還是第一次見。

沒想到,蔣舒明在這裡就已然設計出一個巧妙的錯身而過。

餛飩店裡只有一位忙碌的老闆娘,雖能在臉上瞧出些許風霜的痕跡,但身材依舊惹眼,即便是穿著帶著些許麵粉和油汙的圍裙,也能瞧出曼妙的曲線。

季聲吃著餛飩,像嘮家常一樣,隨口詢問著一些情報。

老闆娘名叫林茹娟,有個女兒叫做林玲,還在上學,但成績並不太好,林茹娟苦於維持生計,也無暇顧及女兒,母女兩人的關係很僵。

“十三中?”季聲覺察到了某個要點。

“是呀。”林茹娟在後廚收拾東西,介面道,“沒有學區房,小玲的成績也……唉,學校也是上面給安排的。”

十三中是所初高中結合的公立院校,在這座小城裡的綜合實力一般,有不少學生都是半社會人,老師看管無用反被報復,時間一長還留下的也只是表面混混工資了事,談起學生的具體資訊來一問三不知。

季聲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為前不久他還走訪了十三中。

他懷疑,這所學校裡有一條隱藏的藥品交易鏈,而學生,又恰好是最容易下手的物件。

季聲念頭一轉,故意多在餛飩店留了一會兒。

不多時,林茹娟唯一的女兒林玲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門。

她打扮得流裡流氣,挑染了頭髮,一邊耳朵上打了四個耳洞,兩個耳釘兩個耳環,身上的校服並不規整,上衣很短,褲腳也有收緊,一看就是自己改過。

“哇哦。”

林玲看見季聲,吹了個口哨。

“帥哥你想幹嘛?”她挑了挑眉,咧嘴一笑,“奉勸你選對人哦。”

“小玲!”林茹娟在後廚瞪她。

“嘁。”

林玲撇下嘴,看都沒看一眼,拎著扎滿了鉚釘的書包就要往裡面走。

“等等。”

季聲站起來,在手機上調出一張照片舉到了林玲的面前。

“這人你認識嗎?”

林玲不耐煩地一轉頭,眯眼瞧了瞧,“哈”地樂了。

“這不是王梓倩那小婊子嗎,嘖嘖,自拍照得真浪!”

“小玲,好好說話!”林茹娟神情一變,呵斥道。

“咋了啊管東管西的。”

林玲又嗤笑一聲,還是沒看自己母親一眼,像是說給季聲道,“王梓倩那妮子十三就跟男的出去開房,前兩天我還看見她穿了個貂呢,誰知道是哪個金主爸爸買的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炫耀幾個釣上來的凱子,她不婊誰婊?”

林茹娟臉上騰起怒意來:“你快別亂說話了,私底下別議論人家,萬一被人聽到——”

“什麼啊!”

林玲聲音更大了,“她乾的那些破爛事還不讓說?”

她翻了個白眼,咂了咂嘴,又恢復那副有氣無力,賴賴唧唧的模樣:“還有什麼問題啊警察同志,你一起問吧。”

“警、警察?”林茹娟嚇了一跳。

“你怎麼知道?”季聲問。

林玲古怪地笑著指了指季聲的胸口。

“你那不是別了個警徽麼?”

季聲的警官證件放在襯衫口袋裡,隱約透出了輪廓。

林玲又吹了聲口哨:“胸大肌不錯啊,給揉嗎?”

林茹娟嚇得臉都白了,衝上來就要拉她。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她不是……”

林茹娟連連解釋。

“沒關係。”

季聲擺擺手,證件是他故意露的,此時也順理成章地掏了出來,“林玲同學,方便的話請你配合我做個調查。”

“行啊,來唄。”

林玲手插著兜,還是吊兒郎當的,“這不比寫作業有意思?”

……

秦絕露出淡淡的笑意,輕聲道:“還挺不錯的。”

她旁邊的林肖晗可以說是整個人癱在了座位上,手指死死攪著衣服。

他們這群演員看成片的心情,更像是當中檢查自己的作業有沒有做好,感受到的心理壓力與普通觀眾完全是兩碼事。

平心而論,林肖晗的表現還不賴,趙姝靜作為有經驗的女演員,更是將林茹娟小市民的性情體現得惟妙惟肖。

她不知道季聲是警察之前,口吻還是對待鄰家弟弟一般,閒談著家長裡短,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就立刻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生怕惹到“大人物”,使得今後的日子不好過。

這種因現實的痛擊而形成的小民心態,令人扼腕又悲哀。

電影還在繼續。

季聲從林玲處得到了線索,追查到了王梓倩的下落。

王梓倩私生活混亂,傍著五六位情人,做過的事情尺度也高,在酒吧裡聚眾也不止一次。

她與家裡的關係同樣不好,父母外出打工,常年不歸,家裡只有一個尖酸刻薄的奶奶,王梓倩不想回家也不想上學,就被其中一位“男友”哄騙著去了另一個地方。

在季聲的資料裡,這女孩放縱太多,有了性癮,甚至都不覺得做情色交易有什麼不對,並把它當成一種合理的勞動,又爽又能拿錢,還有這種好事?

也正因如此,王梓倩輕而易舉地就自願加入了。

季聲找到王梓倩時,是在某個破舊的小公寓樓。

他撞開門,屋內黑暗一片,到處瀰漫著排洩物和食物腐爛的氣味,令人作嘔。

“嘿……嘿嘿……”

床上的王梓倩聽到聲音,傻笑著,“你來啦……”

她以為季聲是那個一直來送東西的人。

“駱寒呢?”

季聲問。

駱寒是王梓倩的“男友”,也是組織底層的一個小頭目,任務就是拖更多的無知少女進這一行。

王梓倩充耳不聞,還是嘿嘿傻笑。

季聲眉頭一皺,手按在腰間藏槍處,慢慢靠近。

“你不是想嗎?”他說,“我帶了。”

“啊、啊!”

王梓倩激動起來,吸溜著口水道,“快給我,快給我……”

她重複了幾遍,又傻笑著哀求道:“我沒錢了,你要我吧,怎麼都行,完了給我……”

季聲摸到了床頭燈的開關,“啪”地按下。

“嘶……!”

伴隨著一部分觀眾的聲音,躺在床上的王梓倩猛然闖進觀看者的視線,她瘦得只有一把骨頭,頭髮枯黃油膩,臉色黑沉,眼窩深陷,嘴唇不住流淌著口水,牙齒殘缺發黃,看上去是被人敲掉了幾顆,顯然是為了……。

季聲臉上的微表情瞬間變了變,強忍道:“好,給你,但我不對你做什麼,你只要回答問題就好了。”

“好啊,好……”

王梓倩渾濁的眼珠緩慢地移動著,太久沒見光,竟都沒有表露什麼不適,看來視力也壞掉了。

……

“這要分級啊。”

底下有記者竊竊私語。

“這,這太敢拍了。”另一位呲牙咧嘴道。

王梓倩的形象在熒屏上放大數倍,細節清晰可見,給了所有人極大的視覺衝擊。

“賀老爺子的風格……”

方木泉卻是關注到了這方面。

賀栩最擅長的鏡頭語言就是爆發的現實感,這種感覺與西方滿屏血漿還不同,是在把握好節奏和氛圍的情況下,在視覺上的猛烈迸發。

不愧是賀栩的學生!

看來這麼些年過去了,蔣舒明的這些功底卻是一點沒忘。

不論是剛才的王梓倩還是之前“赤那”殺害季聲父母的那一幕,都透著賀栩教匯出來的味道。

熒幕上,畫面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