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趙億光,神色淡定、口中冷靜地吟誦著符文:“吾願以身為媒,以血為咒,以魂為祭……”

念動符文之時,趙億光朝自己的眉心處一點,他自己的周身立刻散發出靛青色的光芒,當他念到以“血”為咒之時,他舉起手中的玉笛、將自己手腕割破。

鮮紅的血液立刻順著指尖滴落在地面上,伴著符文的吟誦,鮮血在地面上自行遊走著,在二人的腳下畫出龐大的血紅色法陣。

“億光,你要做什麼,你念得是什麼陣法符咒?”嵇毅君見趙億光臉上冷峻異常的神情,知道他一定是有事瞞著自己。

嵇毅君此時也顧不得阻止黑魂魔神的爆體行為,他只想儘快帶趙億光御劍離開此處!

“眾靈共主,永劫無復。萬世眾將,聽我號令!”只見趙億光口中的符咒唸誦完畢,他將手中的玉笛輕拋向空中。

“嗡!”小小的玉笛在空中炸裂開了,發出嗡的一聲巨響。巨響過後、異界的地面劇烈地晃動了起來,無數的靈體從四面八方向湧來。

無如潮水般的黑色靈體,快速進入趙億光以鮮血畫出的符陣,那些靈體一入符陣,頃刻間便被淨化。被淨化的靈體化作一縷靛青色的靈氣,注入到玉笛之中,還有一股靈氣、直接包裹住嵇毅君的周身。

趙億光隔著靛青色的靈氣,朝嵇毅君輕展笑顏:“師兄,這是戰神族失傳已久的御靈之術,我磨了師尊好久,他才傳授於我,沒想到今日竟然用上了!”

嵇毅君從未見過趙億光笑得如此悲壯,他只覺不對勁,口中勸慰道:“億光,你停下好不好,師兄有辦法帶你逃出去……”

趙億光見嵇毅君試圖阻止自己,輕搖因失血過多、而略顯蒼白的俊臉,向嵇毅君吐露最後的話語:“沒用的,那墮魔燃燒了本魂,他想要致你我與死地!

我死之後,師兄不要再來異界尋我屍身,我將用自己的本魂封印這異界,也不知以我的天魂、能不能淨化這些靈體。師兄,如果知道自己沒有來世,我平時該與你多親近才是!勞煩師兄帶話給師尊,徒兒不能再侍奉他老人家了!”

“不!”隨著靛青色靈氣的匯聚,嵇毅君的身體輕輕漂浮了起來,他大喊著、捶打著靈氣罩,企圖從裡面出去。隨著靈氣罩越飄越遠,他早已在靈氣罩裡泣不成聲。

靈氣罩載著嵇毅君快速逃離異界,天空之中還有許多同他一樣、被靈氣包裹住的撤離異界之人,便是那些深入異界後方的御龍小隊。

嵇毅君再次睜眼之時,已是秋攻結束半月有餘,他的腦中還殘留著趙億光最後對他的笑顏。

黃鶴兒守在嵇毅君的床邊,見他醒來,連忙上前相扶。嵇毅君望了望軍帳的棚頂,朝黃鶴兒看了過去。黃鶴兒看出了嵇毅君眼中的期許,隨即垂下了雙眸、朝嵇毅君搖了搖頭。

又在北域關待了半月,嵇毅君勉強打起精神,與黃鶴兒一同班師迴天界了。迴天界那日,嵇毅君去了無極殿見自己的師尊,卻四處都尋不到無極仙尊的蹤影。

嵇毅君再見自己師尊時,是天帝在大殿之內下旨、命他下凡守護通天玉化作的兩處龍脈。

嵇毅君知道,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迴天界,便想再去無極殿拜別師尊。剛出大殿,便在殿外碰到了許久沒見的無極仙尊,還有他的太師白石仙翁……

凡間的夏至已過,天空依舊被陰雲覆蓋著,陽光時隱時現,天氣不冷不熱,配著時下時停的陣雨。西涼忘憂嶺一派初秋的模樣,畢竟是到了夏末秋初時節。

這是無極仙尊在凡間過的第一個夏天,有些清苦。昨夜他的小徒又入夢了,這次夢到的不再是他天魂破碎之時,受苦的模樣。

而是無極仙尊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他發了瘋一般去異界尋找趙億光的屍身,卻發現他的屍身早已覆滅於墮魔的自爆。

他發狂去找墮魔的轉世尋仇,卻發現墮魔的三魂已被趙億光淨化,進入輪迴。身為三界監察使的他,並不能去人界尋私仇、洩私憤。

他去了神界,保住了趙億光的地魂和人魂,無奈趙億光的天魂、被趙億光封印在了異界,用來淨化那些異界靈體。

三魂缺了一魂,無法入輪迴。他拋了半顆心,卸了半身修為,去地域換了趙億光的轉世投胎,也在心裡許下了三世師徒情。

“盛夏以瀾,清秋將至……”無極仙尊手中捧著凡間的話本,口中輕銜忘憂糕,低垂著鳳眼、發著愣。

“仙尊,李侯爵到了。”內殿之外,隨侍小童前來稟報。

“快請入殿。”聽到小童的稟報,無極仙尊一下子從椅塌上坐了起來,話本在胸前未來得及收,“啪”得一聲滑落到了地上。

無極仙尊平靜的眼底泛起了波瀾,雀躍的心再也抑制不住,嚥下口中的忘憂糕,起身整理好頭上的玉冠:“回來了,億光徒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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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柏兒與李琪兒自從回了西涼,每日在忘憂無極觀中,與無憂掌教學習觀中防禦劍陣。

無極仙尊知道趙柏兒要在滄州城,佈下守城大陣之後,雖然答應了與他前往一同佈陣,但是主陣法趙柏兒還是需要學習的。

原本研學防禦劍陣,是趙柏兒之事。只因守城大陣還需攻守兼備,所以一般需要設立兩處陣眼。趙柏兒主修守,而攻的一方自然就落到,劍道造詣頗深的李琪兒身上。

起初,李琪兒是不答應的。但架不住趙柏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畢竟李琪兒也在無憂鎮生活了十餘年,早把滄州城當成了他的第二故鄉。

而且無憂鎮中,有李琪兒想要守護之人,還有她和李奎生一同建立的聚和劍莊,這些都是李琪兒想要守護的東西。

“好吧,我答應你!”李琪兒實在拗不過趙柏兒,只得答應了他的請求。

李琪兒如此著急回西涼,是要了結她父母的舊事。而李琪兒的父母,身份都不簡單,父親是世襲侯爵、母親是涼州城城主沐老王爺的獨女。

李琪兒此時回西涼調查舊事,勢必會牽扯到京中權貴。她不想李奎生共同承擔風險,便假意與他生氣,負氣一人前往西涼。

自從那日與老道師父相認,李琪兒心中便有了新的盤算。正好她還缺少一個契機,她便留在了忘憂無極觀。

還有一個原因,讓李琪兒想要留在忘憂無極觀。她十分好奇父母的恩師、她的師祖,無極仙尊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李琪兒幼時聽府中的家僕提起過,說她父母的恩師、無極仙尊是極好的師尊。他不僅博學多識、道法精妙,性情溫和,對自己的父母極好。所以李琪兒一直想不通,為何自己的父母,會做出背叛無極仙尊之事。

李琪兒在忘憂無極觀居住的這幾日,聽說了一些她父母的傳聞。

當年,李侯爵夫婦盜取秘笈之後,無極仙尊並沒有對二人興師問罪,也沒有將二人逐出師門。

如今的忘憂無極觀的祠堂,還有她父母二人的靈位。無極仙尊每到忌日,都會去祠堂祭拜,但二人的名諱卻成了忘憂無極觀的禁令。

這日,趙柏兒與李琪兒在忘憂無極觀後山的列陣場上練習完畢。兩人朝無念掌教施禮之後,便結束了今日的訓練。

“柏兒今日轉性了,竟然走得這麼早,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嗎?”

以往這個時候,趙柏兒便會纏著李琪兒,不讓她離開,非要二人切磋數十次,方才罷休,不是今日為何下了課,便匆匆離開了。

無念掌教聽到李琪兒的問題,微笑道:“今日是趙柏兒,拜入無極仙尊座下的日子。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忘憂花開得最燦爛的季節……”

趙柏兒下課之後,便來到後山、在一處忘憂花叢中躺倒,靜靜等待著無極仙尊的到來。

無極仙尊曾答應過趙柏兒,等他入門的第十個年頭,要在這忘憂花叢中,陪他一同對飲忘憂花酒。

趙柏兒輕閉雙眸,遠遠便聞到了忘憂酒的香氣。他連忙從花叢中坐了起來,抬頭朝遠處望去。

只見不遠的山丘處,無極仙尊手中提著兩罈子酒,在夕陽的餘暉中走了進來。

今日的晚霞格外的耀眼,盛夏的忘憂花叢中,不時飛過幾只蝴蝶。有隻蝴蝶蘭輕輕落在無極仙尊的肩頭,原本色彩絢爛的蝴蝶,此刻落在無極仙尊的肩頭,便被比了下去、失了顏色。

隨著無極仙尊逐漸向趙柏兒靠近,無極仙尊的輪廓在夕陽的照射下,有一層毛茸茸、暖洋洋的光環,仿若天上降下的神人。

趙柏兒被眼前這景色看得痴了,整個人呆傻地坐在地上、仰著頭,等著無極仙尊的靠近。

無極仙尊見趙柏兒一副痴傻的模樣,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皺了皺眉,有些生氣地說道:“在師尊面前,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