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顏明修還未到無憂鎮,就見鎮外山巒之上立著一紅衣少女,火紅衣衫上的金絲繡鳳栩栩如生,豔麗的容貌讓人無法視而不見。

此女子他認得,正是晏月宗的宮主晏月漓,他正考慮要不要打聲招呼,就見晏月漓腳踏幽藍色光芒,朝著他御劍而來。

同時,她強大霸道的神識傳音接踵而來,瞬間進入顏明修耳中:千面郎君,本宮主在此恭候多時了,顏前輩還真是忙得很。

那清冷空靈的聲音如百靈吟唱,這段話看似有禮有節,細細品來,言語間卻透著一絲急躁。

顏明修見此,心中暗喜:堂堂“魔宗妖女”竟然這般不淡定,也不知為何事攪得心煩意亂,我這趟下山還真是有趣。

正想著,晏月漓已到了他面前,顏明修斂去臉上的笑意,朗聲道:“不敢不敢,晏宮主真會說笑。”

兩人各懷心事,不約而同地御著法器落在山下一水潭前,山光明淨,深潭倒影,花香鳥語。

如此賞心悅目的景緻,顏明修的心情瞬間愉悅不少,心中不禁感慨道:美人美景,可惜,差了美酒。

晏月漓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耐煩地冷笑直言道:“既然顏前輩認為本宮說的是玩笑話,那我就多說幾句。管好你的義子和姓呂的小丫頭,嵇北辰的事就不勞你們費心了。”

顏明修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哈哈,這話真是好笑。嵇北辰是滄墟派弟子,又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不費心難道要晏宮主費心不成?”

在他看來嵇北辰的事就是他的事,若不是被顏念心的事纏了身,自己早就與嵇北辰匯合了,但說到底,晏月漓終究是救下了嵇北辰。這樣想著,顏明修的語氣也緩和了些:“若是晏宮主真心想幫忙,顏某讓念新他們回九劫山便是。”

“可以,本宮答應了,還請顏前輩說話算數。”晏月漓答應得極其爽快,在顏明修看來全是敷衍和挑釁。

顏明修抽出腰間的秋風悲畫扇,緊緊握在手中,厲聲道:“晏月漓,別以為我們滄墟派好欺負,墟海掌門顧念與晏宗主的往日交情,這些年來都讓你們晏月宗三分,我顏明修與你們晏家倒是沒有什麼交情!”

晏月漓自小被晏無歸寵愛無度,此等激烈的言辭她是第一次聽,心中的火氣瞬間被點燃。

但她一想到嵇北辰,還是忍住了怒火,放下身段解釋道:“顏前輩誤會了,嵇北辰修了我晏月宗的《晏漓心法》,若是不盡早修煉其功法《鳳棲元典》,終有一日會走火入魔,暴斃而亡。”

“他入你魔宗了?”顏明修一臉的不可思議,嵇北辰從前最痛恨魔宗的人,如今自願入了晏月宗,難道是沒抵過這妖女的溫柔鄉?

“情況危機,我是為了救他。”晏月漓不知如何解釋此事,當初是她一時興起將嵇北辰救下,之後逼他認自己做師尊。

她確實趁人之危佔了便宜,但給嵇北辰傳授魔宗的凝氣之法,也是為了救他。

“哼,我才不信你沒有私心。”顏明修言罷,揮動手中的秋風悲畫扇,數道藍光包裹著紅色火焰,直直朝著晏月漓飛去。

晏月漓祭出法寶滄瀾劍,揮劍相迎,大聲喊道:“《晏漓心法》!鸞翔鳳集!”

隨著一聲大喊,晏月漓催動體內的《晏漓心法》的同時,使出了晏月宗的獨門功法《鳳棲元典》第三重——鸞翔鳳集。

只見,她周身圍繞著縷縷如火的真氣,輕盈的身子旋轉飛起,如鸞鳥在空中盤旋,手中的幽藍的滄瀾劍被她輕輕一揮,體內的功法瞬間釋放出來,化作成群的鳳凰成群展翅高飛,衝散了那數道藍紅火焰。

顏明修饒有興致地輕聲笑道:“居然是《鳳棲元典》第三重境界——鸞翔鳳集,不愧是晏無歸的女兒。”

《鳳棲元典》與《滄月劍法》有很大不同,首先《滄月劍法》是晏月宗的入門劍法,全宗弟子均可習得此劍法,而《鳳棲元典》是晏無歸的獨門功法,只有晏宗主的親傳弟子且到達金丹境界才能習得。

晏月宗上下除了晏月漓,也只有王淵亭習得《鳳棲元典》,而王淵亭也僅僅是習得第一重境界——吉光鳳羽,晏月漓已然到達了第三重。顏明修早就聽聞晏宮主小小年紀就驚才絕豔,今日他正好領教一下。

只見,顏明修咬破手指在空中畫著符篆,口中振振有詞,一掌拍了過去。血紅的符篆同那股藍紅火焰一起,如絢爛的煙火一般劃過天際,齊齊朝晏月漓重重砸去。

煙火雖美,晏月漓卻沒心思欣賞,在她看來著絢爛的煙火是催命的符咒,她手持滄瀾劍,眉心緊皺,心中暗叫:不好,是符咒術!

兩人的法寶均是仙器,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皆有,法寶法力相當。晏月漓的修為是元嬰三重,顏明修的修為只是金丹大圓滿,按理說晏月漓有修為上的壓制不必畏懼。

但顏明修使出了他最擅長的符咒術,晏月漓就不得不認真起來。說起這符咒,由符籙和咒語兩部分組成,比一般符修所用的符篆威力大得多,效果也更加驚人。

“顏前輩,何必如此?”晏月漓不得不倒持滄墟劍,飛快地向後一躍,跳離水潭鑽進了密林深處,她倒不是想逃,只是歇息片刻想想應對之策。

顏明修見狀厲目言道:“晏宮主也不過如此,倒是不敵我那好兄弟嵇北辰,可惜啊,他的滄墟功法《九劫斬龍訣》已到第六重境界,偏偏被你所廢!”

晏月漓一聽此話,明白過來,原來顏明修誤會了她,認為是她引嵇北辰入魔壞了他的劍心,看來王淵亭未將各種原委講與顏明修,這才讓他出手這般決絕,若是眼下與他說清楚前因後果......

“莫想逃,今日就抓了你去見晏無歸!”顏明修不等晏月漓喘息,直接追了過來,接著又是一記符咒飛來,完全是使出全力的打算。

“休想!”一提到她的父親晏無歸,晏月漓的血氣上湧,既然顏明修咄咄逼人,她不能就這麼退縮,便嘴硬起來不願解釋,直接跳出密林繼續與顏明修過起招來。

起先,她還能憑著修為優勢過上幾個來回,但隨著體內真氣的逐漸耗盡,兩人僵持時間一久,晏月漓的還擊越發吃力起來,眼看就要被炙熱的火焰灼傷,一青衣男子御著金光玄鐵扇從無憂鎮方向趕來。

“顏大哥!手下留情!”急忙趕來的王淵亭還是晚了一步,連忙揮出腳下的法寶玄冥扇,在晏月漓的頭頂上方罩起一巨大的金黃色的光球,將晏月漓整個人罩在裡面,正好擋住了顏明修的致命一擊。

“王兄還真是忠心護主!怎麼?你準備不分是非,偏袒你家宮主?我萬萬不會不答應!若是不想被我傷了,快快退去!”顏明修顯然怒了,這些年他想做的事沒人能攔得住,更何況是個二十多歲的魔宗弟子。

王淵亭心中暗叫不好,這“千面郎君”還是如多年前那般重情重義,為了他的好兄弟嵇北辰不惜得罪晏月宗,為了兩宗派的寧靜,他要趕緊將此事解釋清楚:“顏大哥息怒,林緣峰那日是我家宮主救了嵇北辰,真正傷他劍心之人是青檀峰的呂傲天,你若是不信大可去盤問玉音門的木兮瑤!”

“晏宮主,他說的可是真的?”顏明修心中猶豫,嵇北辰劍心破損這件事他確實沒有查清楚,是他出手心急了。但晏月漓方才的態度強硬,絲毫沒有誤會了她,想要與其解釋的意思。這樣想著,他手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隨即收了法寶別在腰間,疑惑地看向晏月漓。

晏月漓也收了滄墟劍,垂首遠遠立在不遠處,想起方才自己的狼狽躲閃,技不如人,又被同門弟子看了去,高傲的心受到了不笑得打擊,一時羞愧難當,不願與人言語。

“宮主大人,您快說句話啊!若是宗主出關知道此事,怕是不會再讓您出谷了,到時......”王淵亭急得冷汗直流,方才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晏月漓怕是已負傷倒地。

等晏無歸出關知道此事,必定愛女心切,殺上滄墟派將晏月漓所受之傷十倍討回,顏明修受傷是倒是其次,滄墟派與晏月宗在滄州多年的和諧共處也終將被打破。

晏月漓一聽此話,瞬間回了神,若是不能出谷就不能去林緣峰找孃親了,想到此處,她放低身段,態度誠懇地拱手賠罪道:“顏前輩,大師兄說得是,我願隨你一同回滄墟派與呂傲天和木兮瑤對峙。”

顏明修微微點頭,冷峻的臉上恢復了往日的微笑,一抬手祭出法寶秋風悲畫扇,算是同意了晏月漓的請求,隨即朗聲言道:“如此甚好,正好在路上你與我多講講嵇北辰入魔的事。”

“是。”晏月漓鄭重答應了,三人紛紛祭出各自的法寶往九劫山駛去。

晏月漓踩在滄墟劍上,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常聽晏月宗的護法說起“千面郎君”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本以為是憐香惜玉之人,沒想到今日是這麼個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主兒,還真是千面郎君,千般面孔。

對待摯友親朋,同門道友是熱情如火,而當你觸碰到他的底線時,他就會一改平日裡的溫文爾雅,變得冷酷無情,翻臉不認人,不但與你斷絕往來,還會各種報復你,讓你無從招架!

顏明修見晏月漓始終沉默不語,心裡又生了一絲焦急,等了片刻對她輕聲笑道:“怎麼?方才嚇到晏宮主了?”

“沒,沒有。”晏月漓矢口否認,她的心神剛恢復平靜一些,那傲嬌的性子再次佔了上風,嘴巴又開始硬氣起來。

顏明修輕輕搖頭,既然之前兩人是誤會,他又何必與一個十八歲的丫頭一般計較,當即坦然道:“既然無礙,那就有勞晏宮主說說,嵇北辰何時能修煉,你們晏月宗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