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梳洗過後,小花廳已經擺好早膳。

小春捲,蔥油餅,蝦圓,鱔絲羹,牛肉麵,燕窩粥等等琳琅滿目,當然還有一大壺玉米汁。

南寶衣抱著冰糖燕窩粥,吃得十分歡快。

蕭弈托腮,這小姑娘彷彿很愛吃燕窩。

據他所知,她的小廚房十二時辰都燉著燕窩,隨時供她食用。

他湊近了,“給哥哥嚐嚐味道?”

南寶衣叼著白瓷小勺。

她睜著水泠泠的丹鳳眼,看他半晌,想了想,從桌上的大瓷盅裡舀了小半碗,放在他面前,“吃吧。”

蕭弈:“……”

他更想吃南嬌嬌碗裡的燕窩粥。

他攪了攪小碗,不情願地嚐了一勺。

甜爛甜爛的,實在稱不上哪裡好吃。

還不如玉米汁呢。

“為何喜歡吃燕窩?”他漫不經心地問。

“倒也不是特別喜歡,只是燕窩養顏,凡是養顏的東西我都愛吃。”南寶衣坦言,“長在巴蜀地區,當然更喜歡吃辣的。可是醫女說,辣椒吃多了對肌膚不好,因此不敢多食。”

蕭弈“嘖”了聲。

天底下,再沒有如她這般愛惜容貌的姑娘了。

姜歲寒與他們同桌而食。

他晃了晃杯子裡的玉米汁,非常嫌棄,“蕭家哥哥,咱就不能不喝玉米汁嗎?我想喝熱米酒。”

天可憐見,這幾個月蕭弈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朝聞院酒窖裡的美酒,大半都換成了囤積的玉米,說是供廚房隨時榨汁。

天天玉米汁,他都要喝吐了!

蕭弈親自給南寶衣倒了一盅玉米汁。

他慢悠悠道:“嬌嬌愛喝,本侯也愛喝。”

姜歲寒:“……”

大清早這麼撒狗糧,真的合適嗎?

“可是蕭家哥哥,我和沈議潮都不愛喝玉米汁。要不你上玉米汁的同時,也讓侍女上一壺酒?尋常米酒就成。”

他懇求。

“嬌嬌還小,正在長身體,不適合聞酒味兒。”蕭弈一口拒絕。

“她又不是每天都來朝聞院吃飯!”

“說不定哪天就來了,得隨時注意。”

姜歲寒那個氣啊!

他呼呼搖著摺扇,好想給蕭弈兩巴掌!

蕭弈睨向他,“別扇了,嬌嬌會染上風寒。”

姜歲寒:“……”

都初夏了,他扇個扇子,南小五就能染上風寒?!

她是紙做的嘛!

好氣啊!

都氣飽了,早膳吃不下去了!

南寶衣溫聲:“二哥哥,我沒有那麼嬌弱的。”

“我說有就有。”蕭弈拿起她的小碗,又替她盛了一小碗燕窩,“姜歲寒藥廬裡還有好些血燕窩,叫餘味都拿去你屋裡。”

“謝謝二哥哥!”

“乖。”

姜歲寒:“……”

來道雷,把這兩人一起劈死吧!

南府被欽定為皇商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祖母忙著與朝廷的人接洽,二伯他們則忙著弄錢莊,一時間南家人忙的連軸轉,竟也無人管束南寶衣。

她整日賴在朝聞院,讀書讀累了,就與蕭弈下棋。

沈議潮籠著寬袖坐在旁邊,好不容易等南寶衣輸了棋局,想著也和自家表哥手談兩局,卻被無情拒絕。

蕭弈說他忙。

可是他過會兒再來時,嘴上說著忙的男人,又在和南寶衣下棋。

下棋就下棋唄,還搔首弄姿的,公孔雀開屏似的,簡直叫人不恥!

他沒法兒,只好跪坐在南寶衣身後,時不時指點兩句過過棋癮。

今日無風,烈陽灼熱。

窗邊垂落半扇青竹簾,遮擋了大部分陽光,書房地板上鋪了編織竹蓆,銅釜冰鑑冒出涼絲絲的冷氣,令室內清涼舒爽。

西窗下,蕭弈正處理公務。

南寶衣盤膝坐在他身後,旁邊矮案上擺著白水晶大盞,盞裡灑滿碎冰,冰鎮著櫻桃、西瓜、楊梅等水果,芳香撲鼻,百吃不膩。

最難得的是還有新鮮荔枝,是二伯父花重金從嶺南運來的。

南寶衣拈起一顆剝皮荔枝,邊吃邊看畫本子。

看到可笑處,她情不自禁地嬌笑出聲。

那笑聲清脆悅耳,令蕭弈批閱軍冊時不耐煩的心情都悄然好轉。

他合上卷冊,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轉向身後的小姑娘,“在看什麼,笑成了這樣?”

“畫本子上說,有位皇帝喜得皇子,犒賞群臣。一位官員不肯要犒賞,稱自己無功不受祿,於是那位皇帝就說,哈哈哈哈哈!”

南寶衣忍不住的捶桌大笑。

蕭弈等她笑夠了,才耐心問道:“說什麼?”

“他說……哈哈哈哈哈!”

南寶衣大笑著捂著肚子,根本講不下去,在地上滾成一團。

她終於又笑夠了,學著畫本子裡的人物,一邊撫摸不存在的長鬍須,一邊虎著臉道:“愛卿這是什麼話?!愛妃生皇子這種事,當然是朕的功勞,怎麼能讓你有功勞呢?!”

說完再也憋不住,笑得在地面打滾。

蕭弈勾了勾唇角。

“地上涼。”

他把南寶衣抱起來,順勢將她攬進懷裡。

他隨手剝了一顆荔枝餵給她,“甜不甜?”

南寶衣怔怔咬住荔枝。

她在他懷中仰起小臉,丹鳳眼清潤如水。

權臣大人的手掌,還扶在她的腰間。

夏日穿得薄,她甚至能透過輕紗,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糲。

總覺得這般姿勢,似乎太過曖昧,叫她的心慌慌亂跳……

蕭弈對她的懵懂視而不見。

他從她的朱唇間拈起那顆荔枝,淡然地放進口中。

“很甜。”

他稱讚。

卻不知究竟是在誇荔枝,還是在誇別的什麼。

南寶衣臉頰紅透,慌忙垂下眼簾,拿起一顆楊梅塞進嘴裡作掩飾。

恰在這時,沈議潮從外面進來了。

他盯著兩人,不悅皺眉:“青天白日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南寶衣心虛低頭,緊忙挪到矮案一側跪坐。

蕭弈捻了捻扶過她腰間的指腹,淡淡道:“你怎麼來了?”

“今日陸續收到蜀郡三十二縣的飛鷹傳書,咱們屯糧的倉庫,被人燒了。”沈議潮在蕭弈對面跪坐,將寬袖裡的書信一封封掏出來,“所有糧倉,無一倖免。米鋪掌櫃紛紛報官,可是三十二縣縣令,無一受理。”

書信堆滿了矮案。

黑紙白字,字字泣血,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