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今日穿戴得十分騷包。

金冠束髮,穿章丹黃箭袖錦袍,系玄色革帶,外罩一件緋色滿繡暗花紋的大氅,整個人金玉之姿,如同烈日般熠熠奪目。

聽著那些姑娘驚豔的讚歎聲,南寶衣突然有點懷念,當初那個樸素的二哥哥。

蕭弈在她身邊落座。

他見她臉色不大好,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可是生病了?”

南寶衣搖搖頭。

蕭弈莞爾:“既不是生病,那就是有人惹你不開心。”

南寶衣捏著手帕,暗道可不就是有人惹她不開心?

她垂著睫毛,壓低聲音:“二哥哥,你一定要當靖王世子嗎?”

如果他不是靖王世子,那麼他就能在盛京城另置府邸,她也不用再和靖王妃打交道,不用平白受她的氣。

蕭弈倒了一盞橘子汁。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已經成了靖王世子,如果這個時候說自己不是靖王子嗣,那麼靖王妃就得擔上混淆皇嗣的罪名。

甚至就連作偽證的南家,也得受到牽連。

蕭弈把橘子汁推到南寶衣手邊,“道理你都明白,無需我與你仔細說。已經走到這一步,你我怎能任性?”

南寶衣沉默。

她當然明白現在反悔的後果,也明白靖王府能帶給蕭弈多少人脈和資源,更明白靖王妃出自大雍名門,有靖王妃幫忙,二哥哥將來如果要回大雍,也會更容易躋身大雍頂層世家圈子。

只是……

她有些委屈。

她捧起橘子汁,淺淺啜飲了一口。

酸甜交加,她不怎麼喜歡這個味道。

今天到場參加宴會的大都是年輕人,靖王妃姿態親和,叫大家把這場宴會當做家宴,還鼓勵那些名門貴女拿出絕活兒,讓大家開開眼。

場中,一名少女跳起了水墨舞,惹來一片喝彩。

靖王妃悄悄望向蕭弈,唇邊掛著笑。

特意舉辦這場宴會,就是為了讓弈兒親眼看看,盛京城的貴女有多麼出色,豈不比南寶衣那個土財主家的姑娘來的有趣兒?

隨著那支水墨舞結束,靖王妃笑道:“說起來,前段日子的花朝節十分熱鬧,柔柔還被評選為‘百花神’。柔柔那天的畫作真是冠絕古今,就連同往觀看的弈兒,都稱讚你的畫技百年難得一見,不如請你再為我們畫一幅畫?”

錦官城的花朝節,是比試琴棋書畫等才藝。

但盛京城的花朝節,是從參加的女孩兒裡面挑選出才藝最好的那位,評為“百花神”,可載入地方史冊。

南寶衣眼底掠過陰霾。

算算日子,花朝節大約是自己剛進青水庵的前兩日。

沒想到她前腳去了庵堂,蕭弈後腳就去看花朝節上的姑娘。

還稱讚別人的畫技……

他連她費心繡的鴛鴦都吝於稱讚,居然稱讚別家姑娘的畫技!

她仰頭望向蕭弈,低聲道:“二哥哥當真覺得宋姑娘畫技出眾?”

“用色極妙。放眼天下,別說女子,就算是男子,也鮮少有人能達到她的水平。”

蕭弈坦誠。

南寶衣緊緊捏著手帕。

心裡面像是燒著一團火,燒得她心口疼。

她撇過小臉,不肯再看蕭弈。

跪坐在她身後的餘味,小聲安慰道:“主子惜才,稱讚的只是這份畫技,和宋姑娘本人沒什麼關係的。如果這份畫技出現在男人身上,主子也會這般誇獎。”

南寶衣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就是有點氣。

她真是吃飽了撐的,跑來靖王府找罪受!

餘味又安撫道:“郡主您也不是沒有過人之處啊。”

南寶衣掰著手指頭,她雖然在琴棋書畫上下了苦功,但也僅僅只是在同齡人裡算得上優秀而已,還不曾達到宋柔那種高度,連二哥哥那麼挑剔的人都願意誇獎。

琴棋書畫那種東西,能達到怎樣的上限,是看天賦的。

天賦不夠,哪怕再用功,也沒有大用啊!

餘味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搜腸刮肚地想了想,忽然拍掌笑道:“郡主您忘啦,您會掄大錘啊。聽雲袖說,您用大鐵錘活活捶死了兩個人呢,多麼厲害的戰績呀!”

南寶衣:“……”

所以別家姑娘表演琴棋書畫,她是要表演掄大錘嗎?!

這種天賦,還不如不要!

她咬牙生悶氣時,靖王妃正拉著宋柔的手溫聲細語:“柔柔也是十五歲的姑娘了,親事卻還沒有定下來,真叫我為你著急。如果不是弈兒已經定了親,我真想讓你當我的兒媳婦。”

宋柔垂著眼簾,始終保持著客氣溫和的笑容。

靖王妃愛挑事,故意笑呵呵地問道:“寶衣,你覺得你和宋姑娘比起來,如何呀?你倆相差一歲,也算是同齡人,可是你看看宋姑娘有多麼優秀出眾,她的畫技已有名仕之風,假以時日,定然能畫出傳世之作,多麼難得呀!”

南寶衣抬眸,脆聲:“王妃娘娘這話真有趣兒,您覺得您和大雍皇后比起來如何呀?你倆是同齡的親姐妹,可是您看您姐姐都成母儀天下的皇后了,整日費心國事日理萬機,您還在這裡雞毛蒜皮家長裡短,我都替您著急。”

席上的姑娘紛紛掩袖竊笑。

她們往日裡,也常常被自家孃親耳提面命,說誰家的女兒琴棋書畫學得多麼好,多麼給家裡長臉,還罵她們學什麼都學不好,卻整日想赴小姐妹的宴。

可是天底下本就不是人人都擅長琴棋書畫,孃親自己不願意跟別人家的孃親比,卻非要拿她們跟別人家的孩子比。

南寶衣這話,懟的真解氣!

靖王妃:“……”

她說不過南寶衣,她好生氣。

她求救般望向蕭弈。

蕭弈忍俊不禁,笑著飲盡一盞玉米汁,毫無插手的意思。

他這位姨母,倒也不是多麼心黑手辣,就是嘴碎,掌控欲強。

等南嬌嬌嫁進來,估計靖王府有的熱鬧。

靖王妃壓下心頭怒火,勉強笑道:“本妃不過是與大家拉拉家常,寶衣說話卻如此咄咄逼人,都嚇到本妃了。”

她話鋒一轉:“說起來,你明年就要嫁到王府,我心裡真是盼望得緊。只是如今世子成了大理寺卿,平日公事繁忙,身邊確實缺一個知冷知熱的丫鬟。

“祝瑤跟了我多年,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我有心把她給他,也好在你進門前,替你好好侍奉他。寶衣如此在意世子,想來也是很願意他有人服侍的,是不是?”

最近聽了李袁傑的《大天蓬》,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