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聞言自然是答應。

元祐帝便開始安排人與他對接,並且也沒有讓人從旁指點的意思。

太子也確實沒有讓他失望。

雖然有時會提出些較為青澀的想法與建議,但他善於聽取別人的意見,所以整個過程中也沒有出什麼岔子。

元祐帝問起的時候,考官都如實稟報了。

元祐帝微微頷首,看不出來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考官稟報完後,恭敬地退下。

武舉當天,皇子公主們都來了。

此次參選的是一幫貴族子弟,他們正巧可以過來瞧瞧熱鬧。

貴族們的家中都有專門教導武藝的師傅。

所以這群貴族子弟的武藝可以說是比那些平民百姓要能看許多。

元祐帝也來了。

畢竟選舉的是出海的人員,自然不能馬虎。

貴族子弟們深知自己身上肩負著家中長輩們的期望,又知道這是自己能夠抓住的向上爬的機會,自然是使盡全身力氣。

擂臺上的考官緊張不已。

沒人告訴他陛下也會來啊!

考官擦了擦冷汗,儘量鎮定地安排一切事宜。

元祐帝看向太子。

“你此次的表現著實不錯。”

太子拱手,謙虛道:“一切都要多虧父皇的教導。”

元祐帝聞言也沒有否認。

葉霜瞅他一眼。

【父皇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謙虛兩個字怎麼寫。】

元祐帝理直氣壯。

謙虛什麼謙虛,他教導的難道不好嗎?!

二皇子瞧見這一幕,剋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

他先前已經因為太子被殺雞儆猴過,若是再為此惹惱父皇,可就不是罰禁閉這麼簡單了。

二皇子多少還是不平的。

不就是安排一場考試嗎?他也能做得讓父皇挑不出半點差錯!

二皇子收回目光,暗下決定。

待到他正式步入朝堂後,一定要將差事辦得漂漂亮亮,最好是能壓過太子!

二皇子這邊雄心壯志,太子那邊則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觀看下方的武舉。

三皇子從來到這裡後,目光就一直落在下方的擂臺上。

葉霜不由得詢問道:“三皇兄可是在找人?”

實在是他的意圖太明顯了。

三皇子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聽母親說,表兄也會參加此次選舉,我在找他。”

葉霜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回憶了下。

【三皇兄的表兄,似乎是忠勇侯的嫡次子?】

【不過……】

葉霜看向下方的擂臺,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裡。

【這位的情況,不太樂觀啊。】

三皇子神色頓時緊繃起來。

不樂觀?

難道是表兄遇到什麼強敵了?

還是有麻煩纏身?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有丫鬟小跑過來,來到淑妃身邊行過禮後,神色焦急道:“淑妃娘娘,二少爺他身子不適,老爺夫人如今都不在此處,可否請您派人過去瞧瞧?”

淑妃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元祐帝。

再怎麼說都是她親哥哥的孩子,她不能坐視不管。

元祐帝自然不可能這點小事都要計較,他道:“既如此,便請御醫過去診斷吧。”

淑妃神色微松,福身道:“臣妾多謝陛下。”

元祐帝渾不在意地擺手,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見他女兒的心聲響起。

【齊二少爺可真慘啊。】

【爹不疼,娘不愛,就像地裡沒人要的小白菜。】

【爹孃生下他也是因為大少爺一句想要個弟弟陪他玩兒。】

【從出生起,爹孃的疼愛就全部在大哥那裡,也只有祖父母疼他。】

【哦,就比如現在,他爹孃還在給他大哥走關係送禮找老師呢,夫妻倆愣是沒有一個人想起來自己的小兒子還在參加武舉。】

元祐帝無甚興趣,聞言眉頭都沒有抬一下。

三皇子則是微微變色。

他也曾聽說過舅舅舅母更偏疼大表兄來著,但沒想到他們會如此不將二表兄放在心上。

三皇子想不明白。

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為什麼態度卻是如此天差地別?

【不過索性齊二少爺爭氣,未來的成就也不會低於大少爺。】

【嗯,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齊二少爺未來還會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呢。】

元祐帝頓時重視起來。

太子的左膀右臂?那可是棟樑之材啊!

元祐帝看向淑妃,和顏悅色道:“朕剛巧有空,便一併帶人過去瞧瞧吧。”

淑妃一驚。

陛下怎麼忽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淑妃隨即反應過來,溫聲道:“臣妾替修竹謝過陛下,多謝陛下看重。”

元祐帝滿不在乎地擺手,吩咐太監擺駕。

三皇子默了默,無聲地看向自己父皇。

他現在好像有點明白,舅舅舅母偏疼大表兄時的想法了。

太子對自己未來的“左膀右臂”感到好奇,提出想要過去探望一下。

元祐帝自然不可能拒絕他的請求,大手一揮,答應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下方。

葉霜盯著眾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所以最後是怎麼變成,所有人都來探望齊二少爺的?】

三皇子看她一眼,心說是因為你的心聲啊。

齊修竹正躺在木製擔架上,他臉色蒼白地捂住自己腹部,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

元祐帝吩咐道:“御醫,你去為二少爺診斷一下。”

御醫拱手應下。

葉霜暗暗搖頭。

她的心聲和御醫診斷的結果同時響起。

【齊二少爺可真是倒黴。】

“回陛下的話,二少爺是吃了變質的食物才會引起身子不適。”

元祐帝道:“朕知道了。”看來是一場意外。

【要不說是沒人要的小白菜呢?親生的哥哥都騙他,擔心他隨著江指揮使出海歸來後獲賞壓自己一頭,就騙他吃了變質的食物。】

【齊二少爺以為自己這個哥哥是真心待他,沒有半點戒心就吃了。】

三皇子眉頭皺了皺。

元祐帝面上不顯,心下卻自有考量。

忠勇侯府的嫡子不僅心胸狹隘,手段還如此上不得檯面,日後都不可能得到他的重用了。

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親生兄弟,背靠忠勇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結果你卻為一己之私,設計害自己的親弟弟?

元祐帝簡直不能理解。

葉霜也不能理解。

【為什麼會有這麼假仁假義的人啊?】

【他竟然還認為自己雖然給弟弟吃了變質的食物,但是又沒有給他下藥,弟弟是否會為此身體不適,全憑天意。】

【若是弟弟因此耽誤了武舉,也是天意,賴不到他的身上。】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豈止是假仁假義?簡直是無恥!

三皇子暗自握緊拳頭。

他向來很喜歡二表兄。

畢竟對方不僅學問深厚,且待人謙和有禮,是他的榜樣。

眼下無意間得知大表兄的算計,二表兄在他眼裡,就真正成了一棵沒有人要的小白菜了。

三皇子憤懣不已。

二表兄在家裡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啊!

三皇子看向元祐帝。

他相信父皇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畢竟據皇妹的心聲透露,二表兄未來可是會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的。

淑妃關懷地看向擔架上的齊修竹。

她溫聲詢問道:“修竹,你來之前都吃過些什麼?”

齊修竹下意識地薄唇翕動。

他為著今日的武舉準備許久,在吃食方面自然也是無比謹慎的。

他剛想說自己只吃了粥,便忽地想起兄長給自己的糕點。

齊修竹啞然,他側躺在擔架上,攥緊衣袖。

是巧合吧。

兄長怎麼可能會如此對他?

元祐帝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拽回,“變質的食物?”

御醫拱手,肯定道:“是。”

齊修竹剛想說是自己沒有注意,就聽見皇帝慢悠悠地道:“看來忠勇侯府確實是沒落了。”

齊修竹:“……”

元祐帝繼續道:“連侯爺的嫡次子都只能吃變質的食物,可不是沒落了?”

淑妃聞言道:“自從陛下登基後,忠勇侯府便肅清了府內,府上的開支也不比從前,至於修竹所食的變質食物……”

淑妃微頓,“想來是意外吧。”

忠勇侯府曾經在皇位的爭奪中亮明立場支援元祐帝的勁敵。

元祐帝登基後清算那些與他作對的貴族,其中也包括忠勇侯府。

幸而有柳美人的父親為忠勇侯府說話,元祐帝才沒有直接抄家,只是罰他們降等襲爵,此外還有些沒有擺到明面上說的條件。

等到齊大少爺繼承爵位的時候,忠勇侯府就會降為伯府。

不僅如此,他們如今已經淡出京城的權力中心。

所以忠勇侯府現在才會急著另謀出路。

元祐帝暗暗搖頭。

可惜忠勇侯府如今的掌權人竟然還是個有眼無珠的,錯把魚目當珍珠,而將璞玉棄如敝履。

齊修竹聞言,剛要跟著說是意外。

元祐帝睨他一眼,道:“是不是意外還未可知。”

“無論怎麼說,此次武舉都是由太子一手操辦,朕絕不允許有人在其中試圖渾水摸魚。”

齊修竹精神一振。

以陛下太子的重視,說出這番話也是情理之中。

他知道,事關太子,陛下絕對不會輕飄飄地揭過。

若是查出來是意外,那倒沒什麼。

反之,若當真是有人設計陷害他……

陛下決計不會輕饒。

元祐帝吩咐貼身大太監去查了。

齊修竹闔上雙眼。

有陛下出手,此事究竟是不是兄長所為,想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齊修竹至今還抱著一絲僥倖的希望。

想必是那碗粥的問題吧?

兄長沒有理由要害他。

既然要查,那麼他這個當事人也是要盤問下的。

大太監看出來元祐帝下令追究的原因裡有對他的看重,故而詢問時的語氣也很溫和。

齊修竹捂著腹部,艱難地答了。

有關他今日來時吃過什麼,喝的什麼,以及食物的模樣,都被問得一清二楚。

大太監問完後,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懷疑物件。

——齊家大少爺。

齊修竹來之前只吃了粥,還有他兄長給的糕點。

除此之外,他可是什麼都沒有碰。

大太監看向元祐帝。

答案可以說是已然揭曉。

元祐帝道:“派人去傳忠勇侯夫婦及其嫡子。”

大太監領命退下。

正在此時,御醫的藥也熬好了。

齊修竹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喝完。

不多時,齊家大少爺被帶過來。

同時過來的還有他的爹孃。

齊劍得知陛下召見時,心情十分忐忑。

再聯想到弟弟今日參加武舉……

齊劍的臉色唰得白下來。

難道他給的糕點當真讓齊修竹出事了?!

元祐帝淡淡地看著他。

齊劍腿一軟,噗通跪地,“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忠勇侯及其夫人也跟著跪下行禮。

元祐帝神色不辨喜怒,“平身。”

齊劍依言起身後,不安地等待著。

隨即,他像是突然看見躺在擔架上的齊修竹似的,驚道:“二弟,你這是怎麼了?!”

齊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麼會躺在這裡?可是身子不適?”

他手忙腳亂,像是一個擔心弟弟到極致的好兄長。

葉霜中肯地點評。

【演技不錯。】

元祐帝認可地點頭。

齊修竹勉強笑道:“御醫診斷說是吃了變質的食物,不過現在沒有大礙了。”

齊劍感受到數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控制不住地抖了下,強顏歡笑,“那就好,那就好……”

元祐帝沉聲道:“齊劍。”

齊劍戰慄回頭,“陛下……”

元祐帝道:“你可知干擾武舉正常進行,該當何罪?”

齊劍慌亂抬頭,“我、我……”

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眼神彷彿抓住救命稻草般希冀。

齊修竹哪怕再想安慰自己,此事與他兄長無關,此時也該認清事實。

他閉了閉眼,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

竟然真的是兄長……

齊修竹痛苦不已。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或是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那個會在他傷心時給予他安慰的兄長,鼓勵他即使不能承襲爵位也可以另謀出路的兄長,竟然是最不希望他好的那個人。

齊修竹不知道,人的感情就是這麼複雜。

齊劍可以在他難過時給予他安慰,也樂意見到他前途光明。

但前提是,他的前途不能比自己還要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