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橫肉無表情的砍九抬起頭,把光目光從二樓開著的窗戶投向不遠處的火車站。

一大早就接到蘇青派人來安排的任務,不過這個任務確實有些古怪,他並沒多問。

車站外幾個零星散佈著瘦弱民伕的身影。

老三就坐在砍九旁邊:“老大,皇協軍到處掃蕩,咱們這節骨眼上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幹這活,值當麼?”

“你沒看到北邊亂葬崗那些野狗嘴裡啃的是啥麼?”砍九一手把玩著手的兩枚骰子繼續盯著遠處停在鐵路上的火車看。

老三沉吟了一會:“大哥,這事我去幹!”

砍九忽然收回視線,轉過頭:“你決定了?”

老三毅然道:“這不早出門的時候就決定了麼?”

“以你那德性....跟了我這麼多年,別跟老子瞎扯淡,說說,你怎麼忽然改了主意?”

“雖然這些老百姓跟老子們沒什麼關係,但眼睜睜看著老百姓被餓死,這天殺的鬼子也太不是人了……”

“行行行,別扯這麼遠,你那臭德性,能說出這番話!”

老三縮了縮脖子:“嘿嘿,前兩天回保安團,張局長找我談過話,我覺得他說的還有那點道理。”

“姓張的把主意打到兄弟們頭上了?”

“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老大你不是一直跟八路穿一條褲子麼?再說了,八路跟公安也是一夥的。”

“怎麼,翅膀硬了....有你這麼跟我說話的麼?”

“哎,老大,我覺得咱們這回得把雁過拔毛老規矩改一改,你看能不能不抽成....”

砍九一頭黑線,這位好象....比自己中的毒還深:“啊?就算姓胡的救過我一回,老子幫他們幹了那麼多的事,抽一成不算過分吧?”

“老大,從人家的救命糧中抽成,這事幹了睡覺能踏實!”

“長進了啊!”砍九上下打量這兄弟一番,老子都沒答應當八路,這兄弟比自己還八路:“也行,一會你帶兄弟們上了火車,千萬要注意,可別被王景昌那孫子給坑了。”

“嘿嘿,他要是不怕老子打他黑槍的話,他儘管試試。”

“車上押送的人都打點好了,你記清楚了,火車出了車站後,半個小時左右會連鳴三聲,到時候你就往車下掀糧袋....別的事你不用管。”

“這活沒什麼難度,我只是好奇,押送的是皇軍,難道他們也不管麼?”

“我也想知道,但這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問題。”

老三翻了翻眼珠子:“我明白了!”

老三走後,又一陣腳步聲從後邊傳來:“老大!”

砍九伸了個懶腰,做了個深呼吸:“聽孫有尚說他們要搞件大事,咱們等會兒也去湊湊熱鬧!”

“什麼大事?”

“從火車上搞糧!走吧,去得晚了,估計王景昌那小王八蛋到時又說咱們不守時。”

“他不是去西邊掃蕩去了麼,這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吧?”

“他回不來沒關係,咱們去湊湊熱鬧還是可以的。”

“可是,讓老子穿治安軍軍裝,這事....有違祖師爺的祖訓,這事....我幹不出來。”

“這平原上的老百姓都快死光了,還祖個屁的訓?老子就是受不了這份冷清,趕緊換衣服,一會兒鐵路巡邏隊就要上路,去晚了帶隊的皇軍會懷疑。”

半個小時後,一個滿臉橫肉的偽軍帶著一個另外兩偽軍站在火車站站臺上,接受出發前的訓誡。

領隊的皇軍半天蹩腳的漢語前言不達後語,聽得真辛苦。

“剛才那皇軍升官說什麼?”直到上鐵路兩邊開始巡邏,砍九找到機會壓低了聲音問旁邊的偽軍排長。

偽排長像看怪物一般斜著眼:“砍老大,你別說你真認真聽了?”

砍九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皇軍講話,咱們點頭就是,老子在這線上巡邏了幾年,就從沒聽明白過。”排長露滿嘴大黃牙賤笑。

“你的意思他說什麼,你根本不明白?”

“為什麼要明白?走一趟路混飯吃,老子還得聽懂他說的話?”

砍九徹底無語:“這段時間是不是經常有人橫穿鐵路?”

“偶爾有,老百姓也不容易,真要是發現了,儘量把槍口抬高點,睜隻眼閉隻眼就行了!”

“那等會要是抓到有橫穿鐵路線的人,讓我來審!”

偽排長有些詫異:“咱們一般不抓,要麼打死,要麼放他們過去....既然你這麼說,那你儘管放心,樸教官跟王團長是好兄弟,這個面子肯定得給你!”......

草上飛恨得牙癢癢的,趁著天黑原本打算去炮樓報信,要不是他反應快,直接就被那天殺的偽軍掀了天靈蓋!

那傢伙竟然懷疑自己的身份,直嚷嚷說老子是八路的探子?

現在過封鎖溝卻找馬老大風險很大,誰知道那些土八路貓會不會在哪個角落裡安了眼線!

還是去城裡投靠偵輯隊保險,等到馬大當家的回來,再尋個機會,去找那打自己黑槍治安軍的麻煩。

直到現在為止。

草上飛都以為八路端了馬老大的老窩後肯定會連夜逃跑,壓根兒沒想到八路竟然還留有人在鎮裡,再說,八路中根本沒有人認識他!

在他看來,無論八路是不是還在鎮裡,都沒必要回去冒險。

自己弄死了他們領頭的,也算給死去的兄弟們報了仇。

但是那些土八路除奸隊也不好惹,自己多半已經上了八路的黑名單。

幸好出來的時候帶了良民證,先去縣城避避風頭再說,我不信在縣城你土八路還能拿老子怎麼樣?

一個拎碰上步槍....這風險太大,趕緊找個方將身上的步槍埋了,留下一支擼子插在後腰,在地上作好標記後,快步趕往縣城。

中午時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草上飛,終於趕到了四十多里外的安縣城附近。

在檢查站外邊遠處晃悠了一圈後,仔細的看著偵輯隊在吊橋外檢查。

暗自思索自己得以什麼身份進城?

要是表露身份,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轉百一想,萬一那些偵輯中有八路的探子可怎麼辦!

可別被八路的探子把自己當成奸細給抓了!

那自己就變成了自投羅網。

草上飛如驚弓之鳥,轉悠了半天后,還是下定決心先避避風頭。

一個人繼續往東晃悠,打算扒個火車,要麼往南,要麼去北,天下之大難道還能沒老子立足之地?

草上飛的謹慎倒真的....暫時救了他一命!,

某個偵輯隊員正仔細的檢視良民證,一大早就接到交通員緊急通知,讓他留意一個持有曹尚飛良民證的人!

無論草上飛如何謹慎,也萬萬沒想到。

在他後邊不遠處一個村子裡,一半大孩子正端著望遠鏡緊盯著他。

“猴子哥,咱們直接弄死他不就行了?”

猴子最先發現打黑槍的傢伙,可惜那貨的身手不凡,自己跟徐小還不一定是對手,嘴上只得敷衍:“就讓他這麼死了,太便宜他了!得把他抓回去...”

“那麼費事幹什麼....直接斃了不就得了?”

“老子做事不用你來教,你趕緊進城去鬼子軍營斜對面那成衣鋪叫人,我會在路上留下記號....”

“那好吧,你可別跟丟了!”

“嘿嘿,他要是能從老子手上跑掉,老子跟他姓!”